“应是要和兰虞使臣谈条件。”陵尘眼里闪过一道光:“王爷常年和兰虞打交道,身份都摆在那里,往那里一站,对面的人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么?”
容逍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管家:“不会吧,你不会真以为,兰虞是来投诚的?”他轻笑一声,指尖在臂弯上弹来弹去:“我们占了兰虞那么多地盘,至今定襄都没有夺回去,这才几年,真以为狼要做狗了么?赵渊未免太过好笑了。”
“王爷,皇上不过是需要一个证明罢了。”陵尘抚摸着柔软的布帛,似乎它不是一块简单的布,而是一个任他执棋的棋盘。他从从容容地走着,一切都在他的面前明朗起来,拨云驱雾,阳光闪耀。他放下诏书,走到了容逍前,低声道:“他想要,民心。”
“百姓总是很蠢的。他们虚荣,好面子,官场如何,除了八卦与他们又有何关系呢?”陵尘道:“万国灯会至今已有多少年没办过了,此次一办,方显当今圣上圣明。毕竟,两位先帝可未曾做过这样的事,他恢复旧制,兰虞姜国还有一并小国都来我大赵朝觐,国力如此昌盛,难道还要不到民心吗?”
“哼,这又与我有何好处呢?”容逍回头与管家对视一眼,陵尘徐徐道:“王爷,您想想,难道你真得没有好处吗?”
容逍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爷在府里呆太久了,”陵尘想了想,猛地推开了容逍面前的书房门,“我有好酒,王爷可愿和我去外面不醉不归呢?”
容逍笑了一下,他的管家总是有很多种办法能说动他,要不是能确保陵尘的绝对忠心,他都要开始警惕他了。这样的人,即使是那个兰虞时偶然来献策的封淮都比不上吧!那时候他当真觉得天下才子策士辈出,封淮可能是其中最为出挑的几个。但若是和陵尘相比……容逍摇了摇头。
门已经开了,那就不醉不归吧!他想了想,迈出了第一步。
-“什么酒?不会是姜黄那种女人才喝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
-“走吧,打前头带路去!”
-“是,王爷!”
……
赵锦清随便翻了一本书,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是发呆。
来了这里整整三天,他从未踏出过房门。吃喝用度都有人会定时送过来,他就像被关在了一个没有锁上的鸟笼里,除了发呆和沉默,似乎什么都不剩了。
已经是酉时,赵锦清合上书,只觉得周身微凉,秋天的凉风侵袭着皮肤,使他这久病之躯也有些受不住了,忍不住微咳起来。他正要关窗,突然就感到了来自其他的目光注视。
那是容逍的暗卫,杀害藏锋的凶手,在青镇向自己索要酬金的那个人。
拥有暗卫的身份,最好有一张不要太出众的脸,太英俊的人总会成为别人目光的中心。他最好还有烂大街的特质,无论自己再优秀,都要学会隐藏自己的优点。
冷月端着药盅,从窗口递了进来。他本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至于为什么而来,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赵锦清见冷月定定地望着自己,嘴角撇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呢?”
他的声音清雅温润,与那丑陋的疤痕竟是完全不相符的。冷月盯着他,似乎想把他看穿。
赵锦清笑了笑:“你似乎很了解我的事,不过现在来是要我还你欠账吗?”
冷月摇了摇头。
赵锦清审视着他,当然也接受着对方的审视。赵锦清心中狐疑,他实在不晓得这个暗卫为何会来。他笑了一下:“你倒是很有趣,不过我不习惯猜人心思,你不明说,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你和师兄是什么关系?”
赵锦清惊了一下,恍惚明白了什么,怪不得……
“他是我最得力的手下。”赵锦清想了想,藏锋啊,这个人,是很聪明的。什么都不用说明,一点就很清楚。也和自己臭味相投,喜欢赌,不过老是输。
“是么。”冷月不带感情地说:“那楚娘呢?楚娘有和你是什么关系?”
赵锦清看着冷月,却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是妹妹,也是恩人。”他轻轻叹了口气,楚娘,那个庙里被吓得半死的可爱姑娘,她现在还好吗?
“还有呢?”冷月盯着赵锦清,问道:“只是这样而已吗?”
赵锦清不解,还要什么吗?他点了点头,紧接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空地里,仿佛不曾出现过。
他兀自发呆,冷月只是问了几句话,通过那几句,那人想知道什么呢?
藏锋和楚娘,都是过去他的一部分。也都是救他命的人,每个人,都值得他十二分的感激。只是,他再也难以报答他们了……
但冷月又是为何而来呢?
他简直迷惑了,这世上的怪人,总是有无数个,每个都难以明白他们的意思。
至少,像他这样的人,是很难懂得的了。
他还未来得及明了,就觉得自己额头被狠狠打了一下,赵锦清一阵眼晕,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下。他痛急了摸了摸额头,只见一颗圆石子从桌子上滚了下去。赵锦清立刻明白了,赶紧拿起一本书挡住了脸。
这一次,石子改变了路线,直接打到了赵锦清的药盅里,震得白瓷发出砰得一声。
赵锦清黑着脸看着一切,恨恨地将书放了下来,对面空空如也,只不过假山石里,似乎闪过一道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98章 第二十八章
是谁?
谁会对方圆新来的男宠感兴趣呢?
赵锦清想了想,抬手解了窗前的倒钩。窗户啪地一下掉了下来,他复又坐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房间里,四周复又恢复了清净。
他倒是坐的住,外面的人却已站不住了。
赵锦清微微一笑,若是有高手想招惹他,完全不必露出行迹,他又岂能防得住?可若是这方圆中人,呆得日久,不必连作弄人都故意露出马脚。
有人……想叫他出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赵锦清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他低声问道:“什么人?”
可是声音却如同滴水落入了大海,并没有半点回声。
咚咚咚!
那人执着地敲着门,赵锦清一闪身,透过纱窗刚扎了个洞,就看到一双乌黑的眼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动作,一边瞪着自己,一边拿起手中的弹弓,朝里面塞了一枚石子。
赵锦清可被吓了一跳,来人虽是个不足1米的孩子,但那弹弓打起人来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喂,你给我出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
赵锦清道:“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孩子哼了一声,“你还跟我装什么大爷!本少爷叫你出来你就给我出来!若是不听,有什么后果自负!”
赵锦清透过刚才的小洞,只见那孩子穿着一身比自己还大的锦衣褂子,衣领也是歪歪扭扭的,却装着一副我最大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他微微一笑,过去哗得推开了门。然而,几乎是瞬间,一群躲在一旁的仆役突然现身,赵锦清未及反应过来,一只大水枪突然冲着他开了过来,赵锦清立刻被浇了个落汤鸡。
那孩子已然哈哈大笑抱着肚子乐不可支了,他狂笑,旁边的仆从也是忍俊不禁……
赵锦清被水枪浇了个透心凉,心头也是一阵苦笑:永远不要小瞧孩子啊!
既然已经淋了水,赵锦清心中也开始思考起这个孩子的来历。陵尘说过,定南王府有女主人也有小少爷,能支使这么多仆从的孩子,想来就是容逍的孩子吧。
他已太久没有被人拿水枪浇过,还是被一个孩子所迷惑,赵锦清想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跟着孩子哈哈笑了起来。顿时,园子里充满了快乐的大笑声。
看赵锦清笑成这个样子,那几名仆役也有些面面相觑,这又是哪一出?头一次见小少爷整人,被整的居然能笑的如此开心。
那孩子开始也随着赵锦清笑,但很快也已笑不出声来。他捂着肚子的手渐渐放了下去,冲着那几名仆役挥挥手,水枪渐渐停了下来。赵锦清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只听那孩子声音已经冷了下去,“你笑什么!”
赵锦清道:“那你又在笑什么呢!”
“我笑什么关你什么事!”那孩子哼了一声,啪的将弹弓扔到了地上:“小甲小乙,这个刀疤脸欺负我,还敢顶我的话,给我掌嘴!”
仆役对视一眼,将水枪挂在了一边,面有难色。
“公子,这个人是王爷的新宠,您三思啊!”其中的一个仆役说。
赵锦清已经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笑道:“除了捉弄人,掌嘴,你已经没有别的本事了吗?”他顿了顿,走到那半大的孩子面前蹲了下来,“傻小子,你以为我是在笑你吗?”
那孩子皱了皱眉,一双乌黑的眼睛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角度定格下来,瞪着赵锦清。
“难道不是吗!”他说。
赵锦清想揉揉他的头发,却被那孩子躲开了。赵锦清莞尔道:“你很怕人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