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琰定定看着那数百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他话中话,静静道:“古川三代以降与大燕和平共处,为何是我父亲,为何是现在?”
“我们不愿意再忍受这样的东躲西藏罢了,为求一生,不惜一死,”那为首的男子自嘲一笑,“天意既然站在将军这边,我们又有什么奈何,不过成王败寇。”
冯琰双手交握,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诸人,“我听父亲说过,古川乃母系部族,我不杀无名小卒。”
那男子变了脸色,厉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话。”
冯琰淡淡道:“交出头领,我可以放过你们。若不然,今日就是古川灭族之日!”
那男子面沉如水,只略略犹豫了一下道:“绝无可能,我们誓死抵抗。”
冯琰平静地脸色看不出一丝变化,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回答,冷冷道:“为一己之私,挑起两族争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维护的,”说着缓缓抬手,“带上来。”
身后层层叠叠地人墙裂开一条缝隙,两个兵士拖着一个瑟瑟发抖地老人走到了场中,那老人耄耋之年,蜷缩着身体,一见那些青年,眼角流出眼泪,却不敢说话,尽力装出不认识的样子。
一个年轻地女子想要冲破人墙,那女子姿容出色,碎发零落在颊边,一双盈满了风情地眼睛睨着冯琰道:“将军,你们一定是抓错了人,我和母亲只是祁连山下普通的农妇,并不知道什么古川族啊……”
冯琰对女子的哭声充耳不闻,紧紧盯着为首的那个男子,半晌,他慢慢走到场中蹲在老妇人身边,轻轻问道:“这位大娘,你认识这个青年人吗?”
那老妇人流着眼泪,拼命摇头,捂着脸哭道:“老妇人……不认识……”
冯琰抬起眼睛,可惜道:“阿尧,你母亲说不认识你……”
那青年人紧紧握着拳头,手中银枪猛然刺出,冯琰侧身避过,长剑倏然出鞘,电光火石间,阻住银枪去路,冯琰仍道:“交出头领,否则杀无赦”
那男子银枪去势忽颓,冯琰退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气,长剑回鞘。便在此时,一柄羽箭呼啸射入场中,从老妇人眼睛射进去,将她的头射了个对穿,冯琰猛然转头,那个方向并不是弓箭手的位置。
“娘!”那青年人凄厉大喊,红着眼睛对恨恨道:“冯琰,我古川宁死不降!随我冲将出去,杀光燕贼,夺回家园。”
冯琰站在禁卫营前面,禁卫们纷纷拔剑护卫在冯琰跟前,冯琰静静望着场中,那些古川族人被老妇人的死刺激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是谁?冯琰看着那个方向,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但是立刻否定。
“冯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善终。”那女人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充满了垂死挣扎地疯狂,歇斯底里地喊叫道:“屠戮妇孺,你算什么英雄?”
冯琰静静看着她,淡淡道:“我父亲无还手之力时,你们不也生生将他剐了。战场上,谈什么仁慈!”说完手猛然往下一挥,“一个不留!”场下立时哀嚎一片,冯琰慢慢走到那妇人面前,“你们成为别人手中锋利无比的剑时,忘了给自己留一块坚不可摧的盾。”
那妇人眼中充满狠厉,咬着牙道:“那大将军可知道,我们是谁的剑,又要割断谁的咽喉?”锋芒一闪,冯琰本能退后,一柄银刃自她袖中射出,禁卫一剑截断了匕首,她带着最后的疯狂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古川绝对不会亡,我们会日日夜夜成为你的梦魇,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冯琰冷冷看着她的样子,禁卫突然惊道:“将军,你看!”冯琰极目看过去,祁连山脚下,零零落落地村落淹没在大火中,火势冲天,那女子凄厉地大喊:“不,不……”不知何时,雨势减弱,只剩淅淅沥沥地细雨,冯琰看着远处连成一片映红了漆黑夜空的冲天大火,面无表情。
姚英并一众将领纷纷下马拱手道:“大将军奇谋!”唯有冯琰知道,那场大火跟他毫无关系,是杀人灭口还是永绝后患?冯琰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惘然。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用重典,虽然屠戮妇孺是不对,不过后面会交代为什么。
第18章 误会丛生
没过多久,山中雷鸣阵阵,大雨滂沱,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结束。北卫营在大将军遇害后难得士气勃发,冯琰回到北卫营,刘煴早就候在大帐外,见他回来,有些无奈道:“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冯琰一把掀开帘幕,一个灰色身影端坐案前,手中持着书卷一动不动,只那长睫扑闪地比平时快些,冯琰脸色倏然沉下,“你在哪里发现了他?”
刘煴张了张口,觉得这事情并不适合他来说,便道:“你还是问他吧,我出去看看,”说完掀帘出去了。
“那场大火是你的手笔?”冯琰摩挲着剑柄,似乎漫不经心问道,心中绷紧,等着不想听到的答案。
慕容祈放下手中的书,垂眼道:“你不该在这件事上存仁慈之心,古川扎根北境,但凡放过一个人,将来都是悬在你头上的刀。”
冯琰冷冷呛道:“你的用意只是如此?”
慕容祈抬眼,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川背后是谁,你不想知道?”冯琰转身直直看着慕容祈的眼睛,“你折而复返,屠尽古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掩盖什么?”
“你觉得古川背后的人是我,”慕容祈冷冷反问,“即便兵器、图册、大火都指向了我,我又为何要取大将军的命?”
冯琰厉声道:“为什么?父亲在一天,北卫营都只会站在六皇子侧。但是换成了我冯琰,北卫营的立场就可能变化。”
慕容祈一愣,自嘲道:“你这样看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转而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对我的敌意是怎么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你第一个怀疑地永远是我。”
“你谋求太多,”冯琰背过身去,暗声道:“我怀疑你,无可厚非。”
慕容祈垂眼,“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便你如今不再侍奉于我,但你冯琰身上有我的印记。如果我无所求,只怕天下再大也无你立锥之地。”
冯琰嗤笑一声,冷声道:“我从未要求殿下这样做过,殿下所求更非冯琰所求。”他对此又何曾不通透,他与慕容祈早就栓在了一起,但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决定北境的未来,他紧紧捏着拳头,“我北境事务还请殿下袖手旁观,不要插手!至于冯琰如何,殿下但可放手一观。”
慕容祈一愣,脸色白了一分,袖在宫服下的手不可抑制地痉挛了几下,几不可闻地喘了一息道:“是我多管闲事了,既然冯大将军已经全胜还营,那我也该回朝了,”猛然起身,又道:“你既全心全意想移权给冯璋,自然不希望我插手太深,但是冯璋却不一定如你想得那般简单。”
冯琰一愣,想都未想,顷刻怒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所谋甚深,所图甚广,所思甚利!”
“你……”慕容祈身子一歪,用手扶住几案,一双斜长的眸子蓄满了锐利,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正在这时,刘熅掀帘进来,叶蔚亭跟在他身后,刘熅看见帐内两个人都站着,有些奇怪,对叶蔚亭道:“叶叔,只能烦请您来看看,殿下的伤势不好外传。”
冯琰这才正视慕容祈的脸色,竟是惨白一片,立时走上前去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了?”慕容祈微微垂首,蹙着眉头推开他的搀扶。冯琰触到他犹如冰块般生冷的手,转头看向刘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蔚亭目光在冯琰和慕容祈之间流转了一下,对刘熅道:“你去后面把药箱拿来,就在床铺下面。请殿下坐到榻边,我检查一下殿下的伤势。”
慕容祈站直了身体,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本宫无碍,有劳西陵王殿下了。”
“什么无碍,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冯琰斥了一句,慕容祈偏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刘熅将药箱放在榻边的圆凳上,这才道:“昨夜殿下在云归伏击了一个万无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
冯琰一怔,垂眸看着慕容祈,心思千转百回,半晌开口道:“是慕容疍!薛至伤对你出手时,我就应该想到。他竟然在云归,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祈闷闷道:“你既不相信我,何必再过问。”手下还想挣脱冯琰地钳制,可惜他昨夜受伤太重,撑到北卫营已经气力不继。
冯琰伸手探到他的腰下,想将他抱起来,刘熅拦住,“不可,伤在腰上,再差寸余便会毙命,”转头道:“殿下委实太过冒险,只带了几个人就去伏击六殿下那固若金汤的小院,如果不是……”慕容祈倏然抬眼,眸中流转出狠厉的目光,刘熅立刻闭嘴。
冯琰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道:“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了,快让叶叔看看你的伤。”
慕容祈抬眼看他,默了默,走到榻边坐下,叶蔚亭小心翼翼散开腰间缠得厚厚地纱布,待那伤口完全暴露出来,也不由顿了顿,心中对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有了新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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