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他闪烁的目光和脸上瞬间显得有些僵硬的表情,朱绶轻蔑的撇了撇嘴:“哎哟,瞧你小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会真被老子说中的了吧?”
“谁说我喜欢他?”君无泪努努嘴,鼻子和眉毛拧成了一团麻花,配上如今他这副浮肿得跟‘猪头’似的尊容,显得尤为面目可憎:“我对鳴玉那是真爱!”
“什么,你是认真的?!”
朱绶气绝,一把揪住君无泪肩头上的白色‘蝴蝶结’,力道大得几乎能把他骨头都摇散架了。
“喂,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尊主是什么人,用得着我告诉你吗,你小子活腻味了不成?你身为妖域大护法,厚颜无耻的向尊主频频示爱已是满城皆知。如今外面都在疯传,说你妄想与当年的新君王平起平坐,七重域的众妖们早恨不得将你食肉饮血了,更别提那些当初忠心耿耿的追随着新君王花霏白从‘坠尘潭’进入妖域的原灵界三大圣兽,如今已是几大殿主了,你这么做对他们来说岂不是一种公然挑衅吗?”
“再说了,尊主是谁,是你惹得起的吗?当年名震天下的灵界第一美人花霏白,千年之前曾为凤凰鳴玉逆天改命,后来当天庭降下天雷时,又以身替之为他挡下了那一道擎天霹雳落入坠尘潭中,神力修为毁于一旦,身子亏损得狠了连床都下不来,深居白煦殿内院鲜好在众人面前露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人言可畏,最终落得了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罪名,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便恩宠尽失,甚至还被……”
朱绶忽然声量变细,四下眺望确定隔墙无耳后,才继续说道:“想当年新王君对尊主可谓是情深意重了吧?轻则五脉俱损命不天寿,重则五雷轰顶毙命当下,可下场又是如何?平日里倒是光鲜靓丽,荣宠不衰,被尊主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让有心之人抓住话柄,尊主要牺牲他的时候,还不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丝毫未曾顾念过昔日旧情,绝情得令人胆寒!离王君新丧才没过半年,他便新纳了新宠——幼墨公子,从此两人形影不离,俨然一双璧人。”
“即便今日尊主对你确有些兴趣,岂能是真心的?不过是逗逗你,找点乐子罢了,你怎么这么傻,不撞南墙不回头,究竟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朱绶放开了他,拧着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
“再说了,尊主本元乃远古神兽‘凤凰’,命中注定只有唯一爱侣,且永世不改,可如今连风华绝代的第一美人花霏白都被弃如敝屣,真是……唉,哥哥如今坦白跟你说了吧,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费心地想要接近尊主,但你若心怀不轨,我朱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可如果你真的动了情,那兄弟我奉劝你一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否则注定后悔莫及!”
君无泪被他摇晃得快吐了,好容易缓过神来,眼前还尽是没转完的星星:“是,是,是!小爷我偷偷暗恋妖王,垂涎其美貌,在银雀城中设计救下了妖王,成功潜入了妖域,处心积虑的成为了妖王身边的小人佞臣,就是为了一亲芳泽。”
他顿了顿,嘴角划过狡黠的弧度:“上次庆功宴上,小爷我借着酒劲儿意图指染了尊贵无比的妖王,结果落到了如今这副下场。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君无泪!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老老实实地在肚子里搁好了,老子不稀罕,你若是缺人泄火,老子就找两个小妖精扔你殿里又有何难?你若只是贪玩,倒也无伤大雅,但别再执迷不悟的妄想得到尊主的恩宠了。”
朱绶略带古铜色的肌肤,在昼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朗俊。
他支愣着脑袋,朝榻上的君无泪瞧了一会儿,忽地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仿佛手下是一颗烂白菜般使劲地戳了戳:“喂,我说,你最近吃了鬼獒蛋吗?我怎么觉得你样子和过去不大一样了呢?”
鬼獒蛋,盛产于第一域内壑堑崖的岩洞里,吃了蛋胚不但能易容换形,还能改变身长体貌。
“我说大哥,你倒是轻着点呀,我脑袋晕得厉害啊!”君无泪哀嚎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了出来,“唉,对对,就是您老儿戳的这处特别难受。”
朱绶长袖一挥,掌中已多了一把铜镜:“别闹了,你自己瞧瞧。”
君无泪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鼻青脸肿的‘猪头’也眨了眨眼睛;他歪着嘴做牙疼状,那家伙也鼓着腮帮子惹人跟着难受半天。
“没毛病啊,小爷我依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度非凡,风采翩翩,人见人爱,轿见轿抬!”
一个爆栗在他脑门上炸开,随后朱绶放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我是说眼睛,眼睛?!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变长了,且眼角上扬,越来越锐利锋芒了?”
君无泪被说得一愣,这才认真的朝星云里的人影望去,许久未曾照镜,如今面对面瞅着多少有点不自在,可正如朱绶所说,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这眼神,倒是有点像一个人。”朱绶喃喃自语,眼中似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不可能啊,这倒是稀奇了,难道说相处久了,连这容貌也会……”
“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眼花了!哎呀,糟糕!我忘了刚从龙域带回来的那条荷马小龙还拴住门外呢,我得赶快带它回去给它喂奶去呢!”
换话音刚落,只见一片黛青色的衣摆从门口闪过,人就一阵风似的跑得没影了!
留下君无泪揉着自己被戳的泛红的脑门儿,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指骨发白。
屋里剩下他一个人,君无泪才敢稍微显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几年前,他解了身上的蛊毒,离开了阎沙幻境,穿越了三重业海,因为心中那个执念踏入了妖域大地,又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朱绶,俩人脾性相投,一见如故,很快成为了挚友。
自从服用了水晶桑榆后,君无泪发现自己体内迸发出来超乎想象到强大灵力,他凭借卓越的战斗力逐渐得到了妖域众人的认可,短短不到两年间便晋升成为了大护法,与大祭司并驾齐驱,成为享有妖域第一战将封号响当当的人物,从此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高台之上那个尊贵男子身边,成为他的股肱之臣!终于,他又离自己的目标近了一步。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眼,他想起近几日鳴玉好像真的爱盯着自己的眼睛看,那一双凤目深沉而悠远,眸子比黎明前的夜色更加黝黯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君无泪有些失神,镜子里的人下巴的线条愈发分明,时光洗净了他眼角少年的柔弱,筋骨日渐挺拔舒展,指尖触碰上铜镜,冰凉的感觉传到了皮肤。
究竟他是想通过自己看到谁呢?到底谁才是他的软肋,要如何才能真正获得他的信赖,才愿意把身家性命交付到自己手中,才能让他尝到用小刀细细的片割心脏,抛喂禽兽的感觉,不会让那人……含冤九泉,死不瞑目?!
君无泪抬头望向窗外,年轻坚毅的面容上掠过一道戾光,眼中闪动着难掩的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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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一座顶悬了二十三面□□凤旗的宫殿外,两名仆役对着身着水色绸丝袍衣的男子深深作揖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他立在高大的门外,在烛火下身影斑驳。
君无泪抬眼望去,面前这座金玉镶琢的玉髓宫正是妖王的寝宫,黑暗之中隐约折射着熠熠金光,不凡之极。
距离他上一次五百下鞭刑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忽然接到妖王的传唤确实让他始料未及,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前后徘徊了几圈后,一咬牙抬手推开了雕刻着九天盘凤的殿门钻了进去。
他穿过长长的廊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不久便停在了内堂之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之气,他忍不住耸了耸鼻子,略微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线,借着窗外撒入的月光,很快便看到了垂下了纱幔的床帷。
一步步走向玄黑的床榻,他只觉得心跳加快,呼吸艰难,手心里冒出细细的冷汗,眼神却清亮而坚定……
在灵界时,他曾不止一遍的想过,或许就这样与花霏白在无忧山上平静地过上一辈子。每日陪他喝酒遛鸟,漫步林间聆听鸟啼虫鸣,与他并肩坐在树枝上仰望繁亮星空,揽山间夜雨,看陌上花开。
曾经,君无泪在梦中笑得灿烂,忽然鼻子痒痒,睁眼一看却是花霏白厌恶地捏着自己的鼻子,玉指一弯,忿恨地指了指被自己口水淌湿的领口,皱起了漂亮的秀眉。他还没从眼前这张俊美无铸的面容里回过神来,屁股一疼人已经滚到床下了,清朗悦耳的嗓音已钻进耳里——君无泪,我警告你,三日内不准你挤到我床上睡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日梦中总会看到一抹高挑的身影,一袭怒放飘逸的红衣,和眼角下那一枚微红妖冶的泪痣,如蝶翼微微颤动,展翅欲飞。
那人暖色的瞳仁,清澈,悠远,尖尖的下巴微扬,笑涡很浅很浅,身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淡粉色的花瓣纷飞天地间,如雪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