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尝情爱,想着如此应就是思慕了,对着夏侯昭便愈是乖巧。可他随在这人身侧愈久便愈是厌烦,心底恶意近来更是愈加压抑不住。
慕歌青骨子里是冷狠的性子,自幼入了毒门,却没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彼时萧怀眠发了狠要将气势直上的毒门覆灭,他只得随着师父师哥们东躲西藏。
慕歌青倒是没怎么恨萧怀眠,他左思右想,觉着若是有人害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也要赶尽杀绝的。萧怀眠害得夏侯昭凄惨至此,他初时确是生了几分厌恨,可这恨恨到得如今竟是剩不得丝缕。
倒是那日在南海雾霞的楚澜宫中,他回身望住祝归时眼中的不信失望,心恨难平,直想反剑刺入夏侯昭颈间。
慕歌青觉得万事不对,却是半分不肯信——年少痴情爱慕,怎么竟消弭得这般快,心中痴痴怎么就为了另一人了?当是什么地方错了才对。
慕歌青回了心神,直直望着沈琼华,“我疑惑为此。”
沈琼华张了张口,却一字未言,只谨慎地想了又想,才答道,“温言是清玉人物,侠情豪气入心入骨,又怎会做出令我觉得脏透了的事?”
“你爱慕他,自是看他处处皆好,是不是?”
沈琼华点点头,“自然是。你言说自觉爱慕夏侯昭,想来也曾有这般心境,又何必问我?”
慕歌青沉默半晌,见沈琼华转身欲走,轻轻问了一句,“你觉得祝归时其人如何?”
“祝公子?”沈琼华不解其意,却仍是停了步子,极认真地思想了下才答道,“祝公子为人不羁了些,可他深门出身,高德品行,自是君子。”
沈琼华见慕歌青淡淡笑着,面上是极赞同的神色,隐隐带着几分骄然,心头霎时惊震了下,“你喜欢着祝公子了?”
慕歌青伸手轻抚着一朵赵紫牡丹,轻声道,“我看他,才是处处皆好。”
沈琼华一下子忆及这人只身立于温家别业前遥遥相望的情景,立时说不出话来。
许是这两人待在一处过久,温言放心不下,轻步前来时,正听见沈琼华淡声道,“你心中早有定数,当日楚澜宫中却也下得去手,今时还要来问我?”
慕歌青手上一顿,那朵赵紫牡丹便折了茎枝,萎堕到地上。
如今想来,他心中确是定了几分,只是忆及祝归时那时的惨白神色,便总也不能坦然直面心中所想罢了。
慕歌青瞧着地上那牡丹花笑了笑,半字半言不曾辩驳,佯做一副“我就是偏要来问”的模样道,“得你回答,才好有了理由馈赠一物。”说着,自怀中取了两只香囊递给了温言。
“得了温哥哥此生良人的金玉之言,我心中感念,这两个小物件送了给你们,算是略表心意。”
温言坦坦荡荡地接了,托在掌心里细细看了两眼。
慕歌青瞧他两个神色俱是坦然,不禁道,“你们倒是不怕这是什么毒物。”
“这是毒物?”
温言与沈琼华抬眼,一人淡淡一人惊惊,却是同声发问。
慕歌青左右看了两人片刻,淡淡与温言道,“想来你是瞧出了此物为何,我便不作赘言了。”
“多谢。”
温言语罢,随即领着沈琼华走了。慕歌青隐隐约约听闻他问着沈琼华喜欢那两只里的哪一款。
花开极致,晚风正柔。慕歌青俯身将那朵赵紫牡丹捡在手里,轻轻抚着,好似是待着这世上最值得珍视之物一般。
“牡丹花开,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景致。”
“那香囊浸着百毒不侵的灵药,你当这世上谁都配的出来么?若非你重视这两人,我何至费这样的心思。”
“可你却是已恨了我了。”
之后出发赶路,夏侯昭却是带了两个精壮的汉子随行,也不知他是许了什么好言好物,能教得那两人唯他马首是瞻,可怜两人未曾随着他们行上半日便被夏侯昭化成了浓红。
晚间歇在密林,沈琼华将火堆燃得离着夏侯昭一行人远了些,小心着自怀中摸了那白玉簪子出来要温言细看。
温言拿着那簪子凑近火光瞧了瞧,见簪头白玉中竟是嵌着一朵兰。雪兰化入玉中,不仔细去瞧,果真看不出其中玄妙。
“秋梧山庄的徽记?”
沈琼华点了点头,一指点在那雪兰处,小声道,“我们今早出发途经一处燃着木樨香的小阁,我好奇心起,想着瞧瞧那玉簪子,一看却是瞧见了若隐若现的一朵莲瓣红兰。”
墨发白玉簪,沾染袅袅木樨香,蓦然回首,发间绽开一抹惊艳的红。
温言将那簪子复又放回沈琼华掌心,“钟景云倒是个有趣的人。”
沈琼华叹了一口气,“阿言,怎么我感觉此行前去,我们仍会无功而返?”
温言将人揽进怀里亲了亲额角,“你随了我,倒是常常叹气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先前我一人飘荡江湖,叹的气更多,还会时时生气,”沈琼华额头顶顶温言肩窝,“和你说正经事呢。”
“嗯,”温言眼中覆着笑意,经由火光浸映更添暖意浓浓,“你说说,怎么会无功而返?”
“绢纱上记,钟景云将还魂留在南海楚澜了,可那里没有还魂珠半分影子。我想着,还魂珠许是教钟景云留在归途中的一处了,是山庄里的人未见着还魂而误会了钟景云将其留在了楚澜。”
温言点着头,略一思索,“也可能是庄中人不愿还魂现世而故意冤枉了楚澜宫。”
“所以还魂珠还是有可能在秋梧山庄中的?”
“对,然而也只是有可能。若真如你所说……”
沈琼华急急去捂了温言的唇口,“没没没,我胡乱说的,说不中的。”
温言拉下他的手,在掌心处亲了亲,“期望此去成行,救得先生,许他瞧瞧我心所慕。”
沈琼华捏紧了手中的白玉簪子,倾身拱进温言怀里,跟着喃喃一句,“期望此去成行。”
行了一日,终是在晨晓苍苍的时分抵达了景山地界。
东嘉州地势复杂难辨,却又生了好山好水引得游人前来,故而当地便有了引路人一职。
十数个引路人蜂拥而至温言等人歇息的茶馆,七嘴八舌地推崇自己是最为熟识此间山水的人,却在听了这几人要前往景山而倏地散去了。
四人轮番加价也没能招徕一个引路人。最终是一个青年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压着声音道,“公子,东嘉州钟灵毓秀,处处是好景,正值初夏时节,草色花香,深林清流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这景致,几位公子不待上十天半月的都看不过来,如此便不要去那景山了吧。”
夏侯昭阴着眸色,上前一步拽紧了那人的领口,“若我偏要去呢?”
那人战战兢兢,却仍是不肯松口,“去不得去不得,景山荒得不成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它繁盛也好,荒芜也罢,我都要去!你来引路,不然我放毒杀了你!”
青年人闻言更是惊慌,战战地小声道,“不行不行,去不得,那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沈琼华一惊,很快又疑惑道,“怎么一路行来却没听到这般言论?”
青年引路人颤着声音回道,“东嘉州的景色能招人来,我们从中赚些银钱贴补家里,若是这消息走漏出去了,那不是生生断了一条财路吗?东嘉州又不止一座山,我们与客人说景山荒芜,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了。”
不待众人接话,那引路人便又开始喋喋念叨着景山不可去。
“你惧怕至此,想来是不愿引路了。”
沈琼华耳中听得温言清清冷冷的声音,心头竟是没来由地震了震,眼目不觉便盯住了温言身侧的太阿。
下一瞬,太阿出鞘,凌厉剑锋挟裹万仞寒光掠过沈琼华的眼睫,重重落在引路人的肩头——
“引路,不然我送你早入黄泉。”
“好好好,只是几位踏着风尘而来,不如先歇一歇吧?明日一早,我在此恭候,为公子引路。”
沈琼华见他神色慌然眸眼不定,立时想起早时飘荡江湖,自己逃命前的样子,当即起身隔着茶桌抓住那人肩头,“我们本不在意那景山的风情,可听你说那里有什么吃人的妖怪,我们是如何都要去瞧一瞧了,急不可耐,等不得一夜,即刻出发。”
那人呆愣了半晌,犹自挣扎,“歇一歇吧,还是歇一歇吧?”
夏侯昭再等不下去,浸着毒液的五指就要扣上引路人的颈项,却教慕歌青抢了先,他未曾以身浸毒,十指仍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只是劲力较之夏侯昭要深重良多,只等再用上几分力便会断了那人的颈子。
锋剑横颈,利指扣喉,命悬一线,偏偏肩头被人制住,没有半分可逃的机会。青年引路人惶惶地颤着双腿,几乎要跪跌在地,“是是是,我也瞧着几位公子急得很,不如我们这便出发赶路吧。”
周围有人见着了这场威逼,再瞧着那青年人时脸上俱是同情扼腕,看样子,却是笃定他回不来了似的。
引路人哭丧着脸,冷汗覆面地带着几人七拐八拐地绕在密林中,一路喋喋喃喃着说那景山上的妖怪如何残暴无良,不如趁早回去才是上上之策。
“吃人的妖怪”于沈琼华而言,不过是存于话本传说里的,如今只听他这么念叨,生不出丝毫惧怕的心思,“你说的一板一眼,是曾经见过那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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