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虞云剑眉微蹙,问道:“大人指的是白青卓?”
“不错,”戴则渊漫不经心地说道:“白青卓不是战亡名臣受世人敬仰么,一旦真相面世,白青卓便从名臣变成了行刺北国小皇子的同谋,他的子孙后代也将从名门之后沦落为罪人,受世人唾弃,甚至株连九族。”
虞云脑袋乍然一空,一下子没坐稳,几乎要从位置上跌下身去。
“你怎么了?”戴则渊察觉有异,问道。
虞云紧紧抓着桌沿,十指微微发抖,戴则渊拿手帕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一面打量着他一面似是随意地说道:“白青卓只有一个遗腹子,名白昸琇。怎么,你认识他么?”
虞云稍稍缓过了神,平复下胸前的起伏,说道:“是,白昸琇也是此次入宫的训练兵。”
“不怪你反应这么大,怎么,你很关心他?”戴则渊眯起眼笑着看虞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透出一股阴冷。
虞云脊背一凉,心念一转,连忙捂住胸口,淡然道:“大人误会了,方才听大人说株连九族,吃了一惊,气血一时不稳,内伤发作,这才有些失态。”
戴则渊轻抚他的后背,挨在他耳边道:“既然如此,等我抓了那个胡萧,便由你亲手揭发太子的罪行,如何?”
虞云骇然抬眼看他,戴则渊的脸贴得很近,从未有过的冰冷目光如万支寒箭在近处将虞云牢牢锁住,叫他无处遁形离开戴府时,天色愈是阴沉,虞云茫然望天,双亲惨死的血海深仇与白昸琇的性命同时摆在他的面前,生平第一次,他陷入难以抉择的两难之境。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皇宫,没走到宿舍,东宫的黄内官领着一个小太监便急急迎了上来,“哎呦云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可把奴才一顿好找。”
虞云朝他身后瞟了一眼,见那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精致的礼盒,便知又是太子赏赐的补品,他心头不由得生出一阵嫌恶,冷冷别开眼。
他性子清冷,黄内官是见惯了的,倒也不以为意,堆起笑容说道:“这是昨儿个刚进贡的上等人参,太子殿下说了,云公子的内伤需得好好调理,特命奴才给您送来。”
“嗯,”虞云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黄内官心里咯噔一慌,从前只道他才貌卓越性格难免高傲些,却也颇为知礼,不曾像今日这般冷漠无礼,莫非是他说错话了?
“那云公子,这人参奴才给您放这儿了,奴才还要向殿下交差,先告退了。”
虞云接过人参,指腹在托盘光滑的边缘摩挲,沉吟不语。
黄内官瞅着虞云脸色不太好,喏喏地告退了。
“回来,”刚走出几步,虞云把他叫住。
黄内官身上哆嗦了一下转过身,面上的表情极为难看,不知是哭还是笑,“云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虞云捧着人参走过来,两手朝前一推,小太监下意识里很是顺从地接了过去。
“云公子,您这是做什么?”黄内官惊疑道。
“太子关怀备至,虞云当亲自叩谢。”
黄内官愣了一下,哭丧的脸登时笑开了花,喜不胜喜,之前燕琌太子已多次召见,虞云都以身体未好为由推脱过去,太子见不到虞云那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如今虞云主动求见,黄内官自是极尽殷勤,一路哈着腰护送虞云到了东宫。
虞云踩着东宫大殿前的白玉石阶拾阶而上,走得很慢。时值寒冬,宫外早已飘满了落叶,皇宫的地上却是明镜如台。是了,尊荣如皇室,又岂容萧条败落之景,宫里种植的必定是四季长青之树,即便偶尔掉下几片还泛着青的叶子,也早叫宫人扫去了。
可是这锦绣与繁华之下,又暗藏多少污秽与不堪!
门口的守卫要进去通报,黄内官忙拦了下来,直接把虞云引进内殿。
殿中燕琌太子正在批复一道折子,笔握在手上,脑子里想的却是虞云清冷独立的身影,久久不知落笔。这时,他忽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殿外走来,抬头一看,霎时愣住,那日思夜想之人竟从他脑中跳了出来,着一袭湖光水蓝长袍翩然入室,出现在他面前。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虞云的眼神是怎样的森冷,而森冷之下隐隐可见一股浓烈的恨意。
第23章 沉浮
燕琌太子足足愣了几秒钟。
虞云阖下眼眸,满目恨意掩在睫毛下的扇形阴影之下,他单膝跪下,垂首叩恩:“虞云叩谢太子殿下关怀。”
语毕,起身,朝殿外走去,举止干净利落,燕琌太子恍惚中以为是一场毫无预兆拂湖而过的春风,惊喜地来,留下水波荡漾,又匆匆地去,待到虞云走出了大殿,他方回过神,扬唇微笑。
“殿下,奴才去把云公子叫回来?”黄内官在一旁问道。
“不,他既走了,便不会再回来,”燕琌太子摆手道,眉梢眼角尽是春风笑意,“明日再召他过来吧。”
第二日,太子召见虞云一次,问了他的伤势之后,着人好生送他回去。
第三日,太子召见虞云一次,让虞云陪他下了一盘棋。
“这是西母国的白玉冷暖子,水头透彻倒是其次,难得的是夏日冰冷沁睥,冬日触手生温,”燕琌太子将一副棋子推到虞云面前。
虞云在戴府也收着一副一样的棋子,戴泽渊钟爱他素手执子的英姿,特地命人从西母国快马送到盛都,虞云看那棋子实是难得,也常常拿出来把玩,因而在东宫看到那棋子,也不甚特别反应,只淡淡瞥了一眼,低头道:“虞云卑微,何德何能僭越使用御品。”
燕琌太子笑盈盈道:“再好的东西若被俗人用人也是可惜,唯有你这样的妙人,方不辜负人间圣品。”
如此,虞云不好再推脱,纤纤素手执起一粒白子落于棋盘上。
第四日,太子召见虞云一次,下完棋后,留虞云一同用了午膳。
第五日,太子召见虞云两次,上午下棋,下午一同品了各地上贡的新茶。
之后的几日,燕琌太子召见虞云召得愈发勤,时间也越来越久,甚至有一日从早上召走后,到训练结束都不见归来,后来众人才知道原是燕琌太子带虞云去视察新修的运河,顺道游山玩水了一日,还听说东宫羽林卫要跟去的时候被太子给打发了回去,说是虞云身怀绝技,有他一人足矣。
众人皆道这怎么看都不是太子对下属该有的态度,倒像是把虞云当妃子宠着。
白昸琇不想听众人暧昧的议论,只觉甚是刺耳,早早便离开训练场回到皇长孙燕琪殿中,闷不吭声地磨了墨,铺开纸想要练字,结果没写几下便把笔杆子给折断了。
皇长孙燕琪见状,好笑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把白大少爷惹着了,这么大火气。”
你爹!白昸琇在心里忿忿回了一句,把断成两截的笔扔在桌上,背靠着椅子闷闷道:“没有谁。”
燕琪嗤笑,“脸憋得都成火烧云了,还说没有。”
“别跟我提云不云的,”白昸琇一听到云字,登时烦躁起来。
燕琪眉头一扬,“云?难道是虞云?”
白昸琇听他提起虞云,立马坐直了身体,一脸警觉,“你知道虞云?”
燕琪笑了一下,说道:“父上流水账似的召见一个小小训练兵,我岂会不知。我在父上殿中见过一回,卓尔不凡,当真绝色,不怪父上那般喜爱,日日带在身边。”
白昸琇撇开头,显然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嚯”的一下站起身,冲冲道:“我闷得很,出去透透气,”说完掉头走出大殿,留下燕琪满腹狐疑。
“来人,”燕琪换来手下侍卫,“去查一下,切记,便宜行事,不可声张。”
白昸琇漫无目的地瞎转,只想找个听不到虞云这个名字的地方,谁想天不遂人愿,越是躲什么,越来什么,转着转着便转到宿舍营外的一条小路,迎面撞上了刚从东宫回来的虞云,手上正捧着一副白玉冷暖子。
白昸琇一看便知是燕琌太子赏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瞥了一眼便转过脸,两人都没有看对方,各自走在道路的一侧擦肩而过。
没走出几步,白昸琇忽觉虞云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不对,他想起前几日王严曾提到那晚闯入东宫的人被暗器射伤大腿,忍不住回头去看虞云,便见他一只脚正往宿舍营大门里迈,另一只脚略微迟缓了一下方跟着迈入,接着便消失在门后,那匆匆的一瞥,瞧着有些异样,又好似没什么不妥。
虞云回到宿舍,从里头栓上门,褪下裤子解开纱布换药。大腿上的伤口开始结疤,只要不碰水,不剧烈运动,过几日便可大好。
自那晚后,王严显然并没有打消对他的怀疑,为了试探他,刻意加大训练的强度,好在这几日得太子召见,免了训练,才不叫王严瞧出端倪。
虞云又洒了一些药粉在伤口上,五日后便是新兵考试,无论如何,在那之前都要养好伤口。他叹了口气,看来明日太子殿下的召见,又不得不去了。
然而到了第二日,燕琌太子那边却迟迟没有派人来请,到了开始训练的时辰,燕琌太子在王严的陪同下驾临训练场,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宣布提前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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