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昸琇,虞云可曾出去过?”王严加重口气又问了一遍,若换做旁人,此刻他早已把虞云押走,可虞云如今是燕琌太子看中的人,王严到底颇为忌惮,没得到白昸琇的证词,如何敢强行带人。
白昸琇望了望四周,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看着他和虞云,惊觉自己毫无掩饰的表情已将虞云置于危险之地,他眨了眨眼,隐约觉得虞云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可眼下他已顾不得这些,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王严带走虞云。
“没有,”白昸琇抬起头,坦然直视王严,“虞云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王严显然有些不信,追问道:“现在已是丑时,距离就寝时间已过了两个多时辰,这期间你都没有睡过么?怎知他未曾踏出房门?”
白昸琇只觉喉咙干涩,不觉咽了下口水,王严凌厉的目光像一把刀几乎要把他看穿,可他一想到虞云,便生出一股自己都讶然的勇气,还是挺直了脊背迎上去,说道:“虞云为救太子殿下受了伤,殿下特意嘱咐属下要仔细照顾,属下不敢疏忽,一直守在他床前。”
他言之凿凿,又搬出了燕琌太子,王严即便再有疑心,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把人带走,他在虞云脸上扫了一眼后,终是无可奈何,一脸怒容地带人离开了宿舍营。
很快,外面又恢复平静,虞云问白昸琇:“为何不说实话?”
白昸琇想也未想便道:“我信你!”
十足的狗腿。
虞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信我?你若真信我,就不该口出谎言,大可向王教官禀明,让他来查我便是。”
“云儿,我真的信你,我只是怕你被他带走,”白昸琇慌忙解释。
“为何会怕,怕调查之后发现我就是闯入东宫之人么?”虞云的语调越来越急,完全不似平常沉稳,他冷冷看着白昸琇:“白昸琇,你可真是‘信我’。”
白昸琇被虞云的冷漠所刺痛,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脏再狠狠一踩,心寒得嗓音发颤:“云儿,你怪我么?”
虞云心口一揪,别过头不去看他,“我没那闲心怪你,还有,我叫虞云,不管我与你口中的那个人有多相像,我便是我,他便是他,不是你叫几声便能改变的。”
白昸琇看着虞云,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哽着,堵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后,他才开了口,压抑了许久的嗓音变得嘶哑而无力。
“好,你休息吧,我出去,不碍着你,”他喏动着失了血色的嘴唇,张了张口,最后无力道:“虞云……”
推开房门,走过昏暗无人的走廊,走出宿舍营,白昸琇抬头望月,十五的月亮饱满如圆盘,本该是花好月圆,心境却悲凉甚秋。
他伸出手,掌心里满满的月色。
“云儿……”他收紧五指想要抓牢,月光自指缝间无情流逝,虚如镜中花,水中月。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把脸埋进去,溃不成声。
而房中,自白昸琇离开后,虞云一夜无眠,他对着白昸琇推开离去的那扇门,只觉心里珍藏的一些东西也跟着没了,心口像是被蝴蝶骨上那朵曼珠沙华的刺扎到,痛得厉害。
包庇罪犯,欺君罔上,是杀头的死罪,今晚这场变故,让虞云意识到即使他一再小心避免,白昸琇还是卷入了这场是非。他低估了自己对这份感情的掌控力,他已纵情太多,断不能再与白昸琇纠缠下去,否则,终有一日,他会害了白昸琇。
之后几日,两人形同陌路,白日里训练时隔得远远的,到了夜里,白昸琇便以讨论功课之名,赖在皇长孙燕琪那里,再没有回过宿舍,两人之间似乎一夜之间忘记对方,只当没了这个人,再没说过话,再没看对方一眼。
而虞云也无暇去管这些儿女情长,蒙陀让无影传话进来,说是已经找到那个胡萧的下落。两日后王严放了假,训练兵是不得擅自出宫的,虞云便混在无影的置办队伍里混出了皇宫。
骑马走了小半日,出了城门一路朝北,人烟渐渐稀薄,草野荒芜,最后终于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座低矮的茅草屋。
蒙陀正架着刀等在路口,看到虞云很是热情地奔过来,邀功道:“小云儿,这事儿我可办得够利索吧,你要怎么谢我?”
虞云下了马,问道:“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这老家伙原本是宫里的侍卫,二十年前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失踪了,而且听说跟他关系好的几个也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逐出宫去。”
这些正如虞云所预料,他笑了一下,边往里走边说道:“我房里那些个古玩,你尽管挑去,只一样,不许卖了银子去赌。”
蒙陀乐得脸上几乎要开出一朵银子模样的花儿,“哎呦古,还是我家小云儿最贴心,你放心,我只卖了买酒喝,坚决不赌。”
“呵,糊弄谁呢。”
“我糊弄谁也不会糊弄我家小云儿呀,自从上次你把我从赌坊里揪出来之后,我再没去赌过,不信你大可去查。”
“我可没那功夫查你,”虞云扔下他去叩茅草屋的门,门里却安静的没有半点动静。虞云看了蒙陀一眼,蒙陀忙道:“不会有错,就是这儿。”
虞云点了点头,略一思量,又叩了三下,朝里说道:“前辈,晚辈虞泽成之子前来求见。”
话音一落,里头突然发出一声桌椅被撞倒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猛地被人从里打开,一个高头浓眉的粗犷大汉站在门后,双目瞪得滚圆直盯着虞云,面相彪悍,目光如刀,如一只凶戾的藏獒,当真衬得起他的大名。
“你说你是谁?”那人沉声问道。
虞云俯身作揖,“晚辈虞云,是虞泽成之子,有几件事想请教前辈。”
胡萧打量了他一会儿,转身往里走,虞云让蒙陀在外头守着,随胡萧进到房里。
草屋简陋,家徒四壁,甚至没有一把多余的椅子,虞云拂去地板上的一层灰,盘腿坐下,心里存了一个疑惑,这地板上的灰积了厚厚一层,不像是有人长住的。
正疑惑着,对面的胡萧长长叹了口气,叹道:“二十年了,都过了二十年了,你父亲可还好?”
虞云面露戚色,垂下双目痛声道:“家父在七年前便过世了。”
胡萧脸上一愣,继而红了眼,嘴角抽搐,铮铮铁骨的汉子竟双手掩面低泣,“我的好兄弟呀……”
他哭了一阵方止住了泪水,抬起头看虞云,“你找我必定是要问你父亲的事,你要问什么,便问吧。”
虞云坐正身体,问道:“晚辈听说前辈原是宫里的侍卫,前辈既与家父兄弟相称,想必家父从前也是宫里的侍卫?”
胡萧点了点头,缓缓道来:“二十年前,你父亲与我们几人同为燕琌太子的贴身羽林郎,我们几个歃血为盟为殿下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是殿下的心腹,深受殿下的信任和重用。”
虞云想起东宫密室里供着的四套侍卫服,问道:“另外二人可是章平以及白青卓?”
“不错。”
“既然你们是太子心腹,除了战亡的白青卓,其他人为何会被消去卷宗,沦落至此?”
胡萧神色凝重道:“二十年前,北国小皇子梁铎领兵驻守边疆,燕琌太子只凭一己意气带领羽林卫夜袭北国营地,杀……”胡萧犹豫了一下,闭上眼说道:“杀了北国的小皇子。”
虞云问道:“莫不是白青卓战亡那次?”
“不错,”胡萧点了点头,面有忿忿,“可我那老哥并非战亡,而是枉死的呀。当时随驾的只有我们四个兄弟,北国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朝廷只好压下此事,以免引起战乱。后来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被北国使臣得知是东宫所为,白大哥为保燕琌太子,担下了罪名。为了两国交好,北国使臣与陛下约定秘密斩首白青卓,此事到此为止永不对外,而对世人,便是现在传闻的那样,说白青卓是在燕琌太子征伐北国时为救燕琌太子,战亡牺牲。”
虞云望向窗外阴沉的天,隐约可以猜到之后的事。
“在那之后,定是狡兔死走狗烹。”
胡萧听了这话,骤然怒气冲冠,他本就生得酷冷,脸上一怒,更是骇人,他愤恨道:“只怪我们兄弟几个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
“太子,要杀你们……”虞云放在腿上的两手紧握成拳,咬牙道:“要杀我爹以灭口!”
“不错,”胡萧握拳敲了一下桌子,破旧的桌子不堪重击,发出吱呀几声响,“除了陛下和那个北国使臣,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几个,太子怕北国使臣有朝一日会反悔,便痛下杀手灭口,这样即便日后北国使臣要重提此事,没了证人,也是死无对证。我们几个侥幸逃生,为了躲避追杀,流连失所,隐姓埋名了二十年。”
虞云在脑中将他的话梳理一番,问道:“太子殿下又为何要行刺北国小皇子?”
胡萧脸上微微一变,转瞬间又恢复平常,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想来是对北国积怨已久的缘故吧。”
虞云微微颔首,沉吟不语,他想起母亲曾说过他们一家是逃亡到罗州的,而那时他还在母亲腹中,正好是二十年前,看来当时追杀他们的人,正是燕琌太子!那么,七年前杀害他双亲的又是何人?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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