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云推开白昸琇摁在他肩上的手,“你走吧,不用管我。”
白昸琇登时烧红了眼,心里又气又痛,他握紧虞云的肩膀,带着几分怒气道:“我怎么不管你,我怎么丢下你!”
“你……”虞云微微一愣。
白昸琇眼底已红了一片,“我不会丢下你的,你告诉我实话便是,剩下的,由我来解决。”此刻他已经不在乎虞云为何要夜闯东宫,不管是何缘故,都不及虞云的性命来得重要,虞云现在只剩半条命,再让他游回去,只怕还没游到一半,便葬身大海了。
虞云双眸低垂,不敢直视白昸琇眼中的真切,他怕自己会动摇决心合盘而出,虽然他已经掌握足够的筹码送燕琌太子上断头台以报血海之仇,即便身份败露也不足为惧。然他现在所顾虑的是,一旦他身份败露,戴则渊势必会揭发二十年前北国小皇子被杀一案,届时,白青卓一朝沦为罪臣,身作罪臣之子的白昸琇必定遭此牵连。
虞云脊后一寒,戴则渊那句“株连九族”教他身心俱战。
他以为,在亲眼目睹母亲被利箭刺穿,父亲死在乱刀之下后,自己的心已是千锤百炼再不会有所畏惧,然而现在,他再次感受到失去一个人的恐慌,那是一种整个世界都将空无的恐慌。
虞云无奈叹了口气,终究是逃不过……
他抬起头,目光深切地看着白昸琇,缓缓说道:“昸琇,莫在问了,就像七年前那样,什么都不问,陪在我身边就好,可好?”
白昸琇的心跳骤然停了两下,只觉整个世界骤然停歇,所有一切都凝固在虞云暗如月夜的眼神里,然后,仿若一道暖流从脚底淌过全身,凝固的身心几乎要融化开,他眼底升起热腾的雾气,身体比脑子快一步醒过来,激动地一把抱过虞云,将他完完全全揉进怀里。
“云儿,云儿,我的云儿,你终于肯认我了,你终于肯认我了!”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好似等了一世,久到岁月斑驳,久到恍如隔世,这一刻的喜悦冲走了之前所有的不快与迷茫,他深刻地意识到,虞云已是深入他骨髓里的执念,在他身体里、心里的每一寸都种下了根,虞云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何关系,不过是换了另一种模样种在他心里罢了。
虞云感觉到白昸琇滚热的泪水落在肩膀上,透过布料渗入他的肌肤,暖流直击他心底最深处,湿热了他的眼眶,他本欲推开白昸琇的手在半道上转了心意,攀附在他肩背上轻轻抱住他。
天海辽阔,像是泼下两道深浅不一的蓝色墨汁,尽是天的浅蓝与海的深蓝,绵延不尽的蓝色下,两人长久相拥,谁也舍不得先放手,天地间,只有海浪拍打礁石,和彼此间交叠跳动的心跳声。
岸边的人等了许久不见他们归来,又见海面上空无一人,渐感不安。王严请示了燕琌太子后,派了一艘船只过去查看。
虞云远远看见岸上扬起了船帆,暗叫不好,立马推开白昸琇,“不好,他们来了。”
白昸琇转身望了一眼,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虞云,“怎么办?”
虞云看着海面,神色一凛,“游回去。”
“不可,这样会没命的,”白昸琇死死抓住他不让他冲向海里,“你让我想想,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虞云的裤子满是血渍,一旦岸上来人,必然会引起怀疑,眼下唯有想出一个既能瞒过众人又能让虞云不用游回去的两全之策。
眼看那船已经驶离海岸朝他们开过来,白昸琇愈发急躁,两手无措地在身上乱搓,搓着搓着手上突然一凉,摸到一个冰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却是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
白昸琇眼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解开裤腰带脱下裤子。
“你,你做什么!”虞云登时大惊,青天白日的白昸琇下身只剩一条亵裤,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刺咧咧地晃在他眼前,虞云惨白的脸上霎时飞起异样的绯红,而白昸琇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他从脸颊红到耳根,只见那白昸琇居然飞身扑了过来,两三下便把他的裤子也给扒了!
“你!”虞云呼吸急促,只觉心跳如擂动,耳边嗡嗡地响,耳根子几乎要烧起来。
然而下一刻,白昸琇却拿起自己脱下的裤子帮虞云穿上,又把虞云沾了血的裤子套在自己身上,等做完这些后,从腰间抽出匕首。
虞云终于回过神来,见白昸琇反握匕首朝自己腿上刺去,惊醒过来,喝了一声“住手”便要去抢他手上的匕首,却还是晚了一步,白昸琇手起刀落,锋刃已狠狠刺进了大腿,血柱喷射而出。
虞云脑子登时一空,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下来,红色的鲜血覆盖了原有的血渍,在湿透了的暗蓝色裤子上印成黑红色,白昸琇一心只想着如何瞒过众人,下手极重,刀刃几乎有一半没入肉里,滚滚血流如泄洪一般涌了出来,合着裤子上的海水很快晕染开一片。
虞云是杀手,是南朝最大的杀手组织黑刹罗的接班人,是黑道未来的主宰者,见血最是寻常不过,然此刻他的眼前只剩那成片的黑红,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白昸琇受伤了,他受伤了!
他不知道白昸琇什么时候摇的旗帜,浑浑噩噩中好像有人开船过来,把他们两个人抬到船上,之后又被抬下船,换了马车,听白昸琇跟燕琌太子解释道自己在海里遭到鲨鱼的袭击,拿刀抵抗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燕琌太子安抚了白昸琇,又问虞云是否被鲨鱼所伤。虞云一颗心悬在白昸琇身上,被问到时双眼迷茫地抬头看他,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摇了摇头。燕琌太子见他一脸苍白,手覆在他额上,触手生凉,只当他是受惊过度,连忙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虞云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揪着披风一角,两耳空空,对燕琌太子的关怀再无一丝反应。
等回到宿舍,太医给白昸琇处理过伤口,又煎了药,白昸琇服了药睡下,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太医又多次向燕琌太子保证无大碍后,众人才安心离开,整个房间很快空了下来。
虞云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他才敢扭过头看睡在床上的白昸琇。
他轻脚走过去,坐到床沿,指尖徘徊了一阵,轻轻碰了一下白昸琇的脸颊,最后叹了口气,又收了回去。
狗蛋一听到消息便扔下府里的大小事一路飞到宫里伺候,见他家少爷无碍,少爷的心上人,他家的“准少奶奶”还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样子一脸温柔地守在少爷床侧,可不得欢喜坏了,那话匣子一开便如滔滔江水停不下来了。
虞云眼里看着白昸琇,耳边听狗蛋说着白昸琇当年为了他是如何大闹戴府,在他离开后,白昸琇又是如何发动所有的关系翻便了整座盛都。
“当时我还以为少爷他疯了呢,”狗蛋叹着气摇头说道。
而几乎只在一夜之间,白昸琇彻底变了个人,不再顽劣于混世,不再流连于风月,原本轻狂骄纵的富甲一少在虞云离开后整个人都沉郁了起来,很长时间后才又渐渐开朗了起来,只是从未停止过寻找他。
虞云安静地听着,凝注在白昸琇脸上的眼神渐渐地透出水样的光来,柔和的像是一泓春水,又深的像是一潭秋水,仿佛七年的时光都尽付在那一眼之中。
白昸琇睡醒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仿佛年轮拨转回到七年前的那个清晨,他醒来后,一眼看到虞云枕在他肩上恬恬安睡,他轻轻拨了一下虞云上翘的长睫毛,那长而浓的睫毛微微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潋滟水眸落入他缠绵的视线里。
“你醒了,”虞云的声音轻缓温和,轻的只有他两人才听得到。
“我是醒了,还是没醒?”白昸琇左右转了一下眼珠子,傻愣愣地看着虞云,一切美好的不像是在现实中。
虞云被他逗笑,手掌贴在他脑侧,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你这是失血过多,把脑子弄傻了么。”
白昸琇心头怦然一动,虞云的笑颜就这样不期而至地开在他眼前,说话时口中的热气轻柔拂在他脸上,酥酥麻麻的很是舒坦。
“云儿,”他握住虞云贴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真切感觉到掌心的温度,才相信躺在他身边的虞云并非幻影。
虞云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天色尚早,你再多睡一会儿。”
“云儿,”白昸琇唤了他一声。
“哦,”虞云一面为他捻被角,一面应道。
“云儿,”白昸琇又唤了他一声。
“嗯?”虞云以为他有话要说,带着一丝疑惑应道。
“云儿,”白昸琇却仅仅只是又唤了他一声。
“白昸琇,你玩我呢,”虞云终于恼了,横起一双美目瞪向白昸琇。
白昸琇咧嘴笑了一下,“我只管叫我的,你别应不就成了。”
“你……”虞云气结。
白昸琇一脸无辜道:“谁说我叫你了,天底下叫云呀雨呀的海了去,再说了,你自个儿说的,你叫虞云,不叫云儿,这会子怎么上赶着对号入座了。”
“那你便叫吧,”虞云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拿背影对他。
这下轮到白昸琇急了,好不容易人自个儿躺过来了,被他自己作没了不得亏大发。他从背后搂过虞云,哄道:“云儿,是我错了,莫要生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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