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训练兵虽然有些吃惊,但训练了几个月都只盼着这一日成为真正的侍卫,皆是欢欣鼓舞,雀跃不已,然一旁微微皱眉沉默着的虞云却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虞云抬起头,便见燕琌太子笑意和熙地看着他,“好好表现,本宫等着你成为本宫的羽林郎。”
虞云听了,忙舒展开眉头,心想只是寻常的考试,若无碰水的项目,忍一忍应该可以硬挺过去。
考试分骑射、比武以及体能拉练三大项,而得分最高的两名,需通过最后一项特殊考验,方能成为东宫羽林郎。
前两项骑射和比武,虞云轻松取胜,意料之中得了第一的好彩头,白昸琇其次,杨楚立第三。
而比较棘手的便是最后一项体能拉练,每人需负重百斤沿着指定的路线翻山,来回一次。
方才比武时,虞云不慎撕裂到伤口,剧痛之下轻装行走已是不易,再加上背上百斤的重量,每走一步,腿上便如被刀割了一下,虞云方一背上沙袋,眼前便猛然一黑,险些站不稳。
他咬了咬稳住身体,朝目的地跑去,起初还能勉强保持速度,到最后渐渐的体力不支,被其他人一个个地赶超过去,还未跑完半程,一直领头的白昸琇已经往回跑,与他打了个照面,他毫无血色的脸直直落入白昸琇眼中。
他们已有半月是陌路人,本该也是彼此两不相望擦肩而过的,然而当白昸琇看到虞云面色惨白如纸时,他脚下像是被什么牵绊住,再无法视若无睹。他停下脚步挡住了虞云的去路。
“你怎么了?脸色怎这么难看?”
“让开,”虞云牙关紧咬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此刻他全凭一口气在坚持,多说一句话,便要耗去他许多体力。
白昸琇如何肯让,他扔下自己身上的沙袋,伸手去抓虞云背上的,“给我,我帮你扛。”
虞云扭身躲过他的手,喘着粗气瞪视着他,他的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唯有死死咬住上下两排牙齿方不会败下阵,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竖起一身的刺无声而凶狠地与猎手对峙,一旦松开牙关,必定会崩塌倒下。
白昸琇的手僵在半空中,遍体生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虞云,他的云儿,不该是这样的,而是七年前那个坐在门槛上安静地望着蓝天白云的少年,被他逗乐的时候嘴角会弯起浅浅的笑意,被他捉弄时会害起羞红了耳朵。
亦或是,眼前的虞云才是真正的虞云,之前的美好,不过是他做过的一场虚无的美梦……
白昸琇看着虞云眼中的戾气,忽然觉得陌生,心寒彻骨。
虞云绕过他,继续未完的路程。白昸琇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杨书荣追上他,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抓起沙袋,毫无知觉地一头猛冲,第一个到达终点。
不久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虞云全程跑下来,内里已被冷汗浸透,饶是他拼尽了全力,还是落下许多,好在前两项分数拉开众人一大截,勉强与白昸琇并列榜首。
比赛结果出来,虞云与白昸琇毫无争议成了东宫羽林郎的候选人,只要通过最后的考验,便可仗剑东宫。
往年的考验不尽相同,众人很是好奇,王严和燕琌太子卖起了关子,率领众人离开皇宫,车马行走了半日,一直出了城郊。
虞云耳力极好,一路上听着马车越走越偏,不久后,远远的听到阵阵海浪声。
他暗叫不好,心头涌上一股不安。
海浪声越来越近,最后,车马停在了海边,虞云走下马车,看到远远的海面上有一座孤岛,岛上立着一支旗帜。
果不出他所料,最后一项是考验水性。南朝三面环海,外战多走水路,通水性是朝廷官兵的基础功,以此做考验,合情合理。
只是……虞云隔着布料触摸腿上的伤口,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王严指着海面上那座孤岛说道:“以那艘船为返程点,顺利抵达再返回者,便可通过考验,如果有人受了伤,体力不支无法返回,可以放弃资格,上岛后挥旗弃考。”说完,他别有深意地望向虞云,目光撩过虞云受伤的那条腿。
虞云挺直了脊背,众目之下,王严就等着抓他的漏,眼下这个局势,他不得不腹水一战。
宫人搬来一把椅子,燕琌太子在椅子上坐定,笑着看他二人,“你们两个快去吧,本宫在这里等你们。”
虞云与白昸琇并肩站在岸边,白昸琇忍不住瞄了一下虞云的大腿,很是担忧,可是一想到方才虞云那凶狠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了下来,等王严一声令下,狠下心不去管虞云率先下了海,很快游出数丈外。
虞云看了一眼王严,王严也正紧盯着他,他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跃入海中。
冬日里的海水一寸寸没过身体,寒气瞬间刺透全身的肌肤,冰冷刺骨。虞云跟在白昸琇后面,两条腿泡在水里,海水很快浸透伤口上缠着的纱布,纱布上的红色血迹在海水中晕染开来。
不知游了多久,撕裂的口子慢慢的开始往外渗出血来,虞云的脸色因为失血变得惨白,只觉海水越来越冰冷,双腿像是注满了铅沉重无比,再无法划动。
他眯起眼,大脑出现缺氧的昏眩,耳边的海浪声飘飘忽忽,身体随着海浪如浮萍漂浮了几下,沉入深渊,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渐渐感觉到意识在脱离身体,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无法挣脱是漩涡,他眼前闪过好多晃影,罗州的小庭院里,父亲砍着柴,母亲织着布,还有盛都城门下,一个少年站在轿子外,阳光和熙,那是他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到身影。
恍惚间,头顶传来海水被拨开的哗啦声,一缕阳光照了进来。虞云在黑暗中寻着光源望去,模糊之中有一道身影打破四周的漩涡,朝他游了过来,隔着海水,朦胧,而又清晰。
虞云抬起手,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伸向那个人——“白昸琇……”
当白昸琇游过去时,虞云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往大海深处沉下,手却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白昸琇一把握住那只手,把他拉向自己,双手捧过他的脸,吻住他微启的双唇。
由生到死,不过一瞬,虞云似是醒了,又似是虽醒犹梦。他无力睁开眼,满眸的是白昸琇深邃如海的眼,唇上是他被海水冻凉却又温柔的亲吻,他像是飘浮于世的浮萍终得一刻栖息,伸出去的两只手牢牢抱住了白昸琇。
仿佛曦光拨开乌云倾泄汪洋,整片海底湛蓝如绸,波流里折射下缕缕银色的丝光铺满了两人紧靠着的身体,织下了一张缠缠绕绕的千丝网。
第24章 一往执念(一)
从黑暗中破笼而出,虞云一时无法适应刺眼的眼光,眯着眼睁开一条缝,模糊间看到白昸琇近在尺咫的脸庞,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白昸琇一手抱住他,一手划动海水,而他自己的两只手,不知何时紧紧抱在白昸琇的腰上,两人的身体缠在一起随海浪飘荡起伏,向海面上那座孤岛游去。
虞云是被白昸琇抱上岛的,他失血过多,已是半昏迷状态。白昸琇找了块光滑的石头让他半躺在地上,他整个人无力靠在石头上,沉重的脑袋往后仰起,口中气若游丝,无一丝血色的脸在阳光下白的几近透明。
白昸琇掀开他的下摆,裤子上大片的血渍骇然刺目,猛地揪紧了他的心头。
“你受伤了!”他颤抖道。
虞云眼珠子微转看了他一眼,手撑在地上作势就要起身。
“别动,”白昸琇一把按住他,虞云全身无力,被他一摁又坐回地上,他推开白昸琇,有气无力道:“我要回去。”
白昸琇面色一沉,更用力摁住他,怒道:“你现在不能下水你知不知道!”
虞云暗骂一声,回瞪过去,“白昸琇,你放开我,”可他此刻是病弱残身,眼神瞪过去一点气势也无,白昸琇自是不怕的,他转过身,伸手去抓立在一旁的旗帜,说道:“你坚持一会儿,我叫人派船过来接我们。”
虞云脸色一变,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住手。”
白昸琇被他拉了回去,一脸惊疑地看向他,对他的反常颇为狐疑。虞云死死盯着他,脸色惨青的如同蒙着一层戾色,“不能让人知道我受了伤,绝对不可以。”
白昸琇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询问,脑中白光乍现,想起王严曾说过那夜闯入东宫的人被飞镖射伤,他将这前后种种串起来细想一番,眼神兀然一寒转向虞云,“那日夜闯东宫的人……”
事到如今,虞云也不想多做隐瞒,坦白道:“没错,是我。”
白昸琇怔怔看着他,即便他早有预料,听到虞云亲口承认,还是难免震惊。
“为什么,你为何要夜闯东宫?”
虞云望着澄净的蔚蓝天色,沉默不语,那安静孤冷的模样一如七年前,令白昸琇的心池无端荡起一道涟漪。
他不觉放柔语气,“云儿,告诉我好么,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帮你。”
虞云惨白的脸上浮起一层飘渺若无的惨淡笑意,“你帮不了我的。”
白昸琇心头一阵抽痛,虞云的刻意疏远让他突然觉得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山水,他一直在追逐,虞云却一再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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