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琌太子在热水里又拧了一把手帕,水声潺潺,连带他的声音也如水一般温柔:“你救了本宫,是本宫要谢你才是。”
虞云收回视线,头垂得更低,“小人身为侍卫新兵,保护殿下是分内职责。”
燕琌太子见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堵,偏过头无奈笑道:“职责?呵,本宫倒希望你不仅仅只是在尽职而已。”
虞云心思玲珑,如何听不出这话中之意,他只装没听出言语中的暧昧,正色凛然道:“是,小人对殿下即是尽职,更是尽忠之心。”
燕琌太子笑了笑,倒也不急着点破,把手帕摊开了又对折两下朝他额上伸过去,“你如此忠心,本宫甚为欣慰,这几日你便住在这里,养好了伤再回去。”
虞云坐起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他,“小人卑微,岂可越礼,请殿下收回成命。”
燕琌太子见他一脸坚持,不好再勉强,“也好,本宫派人送你回去,你且好生养着,本宫会嘱咐王教官先免了你这几日的训练,”他停了一下,又宽慰似地笑道:“虞云这般优秀,即便偷懒几日,旁人也不能及你半分。”
虞云谦卑一笑,掀开被子下了床榻,依礼俯身拜别后,随黄内官步出寝殿。燕琌太子坐在床沿,手抚上枕头,回想着虞云枕在上头青丝散开的模样,锦被上还留有他身上清雅的冷香,不由得身上一燥,霍得站起身追出寝殿,便见虞云已经走到东宫大门,清癯的背影笔挺颀长,水蓝色的衣摆随着他轻盈稳健的脚步微微扬起,长直墨发在清徐的晚风里不时被撩动几缕,月色笼罩着他,清冷出尘,道不知是月色因他而动容,还是他因月色而醉人。
燕琌太子心醉不可自控,几近失态,若不是黄内官拦下他,他定是要追上去。
“殿下,今日是十五合房之日,时辰已到,您该上太子妃那儿了。”
燕琌太子脚下一滞,像是满腔的热火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望着虞云衣摆一翩,转身消失在宫门外,眼神愈渐深沉。
月上梢头,虞云回到宿舍时已近子时,宿舍营里只剩走廊上几盏昏黄的烛火,还有尽头处那间房里透出的明黄色的光。
他微微一愣,随即明了,轻脚走过去推开门,果见白昸琇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正襟危坐在床头,见他回来,展颜笑着迎上去,脸上是来不及消褪的焦虑之色。
“云儿,你回来了,身上可大好?”
“我很好,”虞云眼神微暖看着他,一双清瞳如墨玉漆亮,直要勾去白昸琇的心魂,他温和问道:“你呢,可有伤到?”
白昸琇眼圈一红,感念他难得的关心,又哭又笑道:“没有,我也很好。”
虞云轻轻点头,走到烛台前,吹灭蜡烛,“夜已深,歇了吧。”
一片黑暗,银色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整个房间像是笼罩在薄雾之中,半昏半明。白昸琇还想说什么,虞云却已躺到了床上,轻阖双目,似是已入眠。
白昸琇在黑暗中站了许久,目光一直紧锁着薄薄月光下虞云恬睡的容颜,不知过了多久,情不知所起,趋身上前,躺到虞云身侧,握起他放在腹上纤长的五指,印上一个浅吻,再握着他的手用一只胳膊轻轻拥着他,轻声低语:“你没事,我都好”,他紧了紧怀抱,在虞云耳边道了一声安眠,道一声好梦,道一声我的云儿,担惊受累了一天,睡意渐浓,很快便拥着虞云沉沉睡去。
第20章 密室
虞云听着耳边的呼吸变得平稳深长,睁开双眼,白昸琇的脸近在眼前,丰朗的剑眉微拧,想是惊魂未定,梦里仍在担心受怕。
虞云试探着抽出被握住的那只手,白昸琇睡中感觉到掌心一空,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翻身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鼾声渐起,睡得极沉。
虞云放下心来,起身换了夜行服,悄声出了房间,再潜出宿舍营,运起内力向上一跃,不想被猛虎袭击过的胸口在内力运转时突然抽痛了一下,气息骤乱,勉强跃上了屋顶,脚下却有些虚浮。
虞云一手撑在屋瓦上稳住身体调整内息,待疼痛稍稍缓下后,施展一点内力在皇宫重重楼宇上朝东宫的方向飞檐飘行。
燕琌太子的寝殿里必定藏有秘密,那道异常的钝响多半是暗门之类,而燕琌太子素来勤政,只在每月十五这日前往太子妃殿中行房,其余时候皆是在东宫寝殿里召寝妃嫔,若错过了今晚,只能再等一个月,无论如何,他今晚必须潜入东宫一探究竟。
因燕琌太子不在东宫,东宫的守卫比平日里要松懈许多,一半的羽林卫随燕琌太子前往太子妃殿,留下来的疏疏散散分立在各处,不时打个哈欠,神情懒散,寝殿门口的几个宫人更是偷懒打起了瞌睡,虞云几乎不费半点功夫,便潜入内殿。他点了一管迷魂香,让几个瞌睡的宫人闻过之后,推开寝殿的门探身进去,直奔寝殿正中央大墙上那副锦绣山河图,点起火折子,从与北国相邻的青门府一路向下,视线掠过长平道、青州府,最后停在了盛都,发现火光在那一点反射出的光芒比四周要暗许多,仔细一瞧,原是纸面粗糙了些,像是常被人触摸所致。
虞云伸手一探,唇角上扬,指上一按,整幅画竟然转动了起来,一阵闷响后,调转了半个圈终于停了下来,山河壮丽之下,别有洞天。
东宫里果真有密室!
虞云吹灭烧到一半的火折子,走进密室。
那密室里正点着两支香烛,烛台上有一层厚厚的烧化后流淌下来重新又凝结的蜡水,可见这香烛是长年供着的,而香烛后面供着一个牌位,牌位上用正楷端端正正写着——忠臣白青卓之位,看字迹,竟是燕琌太子亲笔所书!
虞云对白青卓并不陌生,已故名臣,白昸琇之父。只是白青卓早在二十年前便安葬在白家祖墓里,燕琌太子为何单单在密室之中供着他的灵位,这其中有何蹊跷?虞云心生疑惑,走近供桌,发现灵位前整整齐齐排放了四套服饰,看着像是侍卫服,服装前襟朝上叠得很是工整,前襟上各放了一个户牌,虞云依次望去,只见户牌上的人名分别是胡萧、章平、白青卓,以及最后一个……
虞云身体一僵,死死盯着最后一个户牌,香烛在他震惊的瞳底映出一抹明黄,那明黄颤抖了一下,在忽然升起的雾气里弥漫开来,最后凝结在虞云微红的眼眶底下。
虞泽成……
那是虞云五岁那年,清明时节,细雨纷纷。小虞云被窗外飘进来的细雨惊醒,半醒半睡间喊道:“娘,雨儿飘进来了。”
回应他的却是满室寂静,往前他一喊便过来抱他的娘亲此时不知去了何处。
小虞云爬下床,只着了一件单衣瑟瑟发抖地走出家门,忽而听到院外有微弱的说话声,随即光着脚循声找去,最后在南面的墙角找到双亲。
虞正非和王氏齐齐朝南面跪拜,面前摆了几道祭品,一个火盆里火光摇曳,王氏正一张张往里放冥纸,虞正非朝南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虞泽成不能侍奉祖宗灵前,今日清明祭祖,唯有千里之外追祭祖宗亡灵,望列祖列宗宽恕不孝子。”
这是虞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虞泽成三个字,虞正非刚念完,一阵风突然刮来,吹走王氏手上的冥纸,王氏转身去捡,突然看到虞云,不由得一惊,“云儿,你怎么在这?怎么不穿鞋?”
虞正非忙转过身,第一次对虞云粗声吼道:“混小子,谁让你出来的!可听到什么了?”
小虞云吓得连忙摇头,哇一声哭了,“娘,雨儿飘进屋子了,云儿冷。”
王氏忙心疼地把他抱起来往院里走,“云儿不哭,是娘疏忽了,忘记把窗关严实,冻着云儿了。”
小虞云一面哭一面点头,这事儿便过去了,虞正非和王氏再没有提起,虞云也知此事关系重大,混当忘了。
然而冥冥中自有安排,十五年后,虞云竟在皇宫重地、东宫密室看到虞泽成三个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刻在燕琌太子秘密供奉的户牌上。
虞云颤抖着举起户牌,挂在眼眶里的一滴泪滚落在户牌上,湿了大片。
“父亲……”
这时,殿外突然一阵骚动,虞云从悲痛中醒来,凝神一听,只听得黄内官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越来越近。
“殿下,今晚是十五,您这样弃太子妃而去,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本宫现在实是没有心思与其他人欢好,你不必再劝了。”
说着,一群人已经进了大殿。虞云迅速退出密室,在原来的机关上按了一下,密室的门慢慢阖上,他走出寝殿,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走廊拐角处传来,眼见就要迎面撞上。他四周扫了一遍,没有可藏身之处,情急之下,双足在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蹬了几下,借力攀到房梁上,又吹灭附近的几盏壁灯,掩在黑暗之中。
壁灯灭掉的同时,燕琌太子在宫人的簇拥下拐过了走廊,黄内官还在劝着:“可是,太子妃那边……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倒了,哎,那门怎么开着?”
黄内官被眼前倒了一地的宫人惊到,燕琌太子到底比较冷静,命随身的羽林卫长上前查看,羽林卫长探身一瞧,发现这些羽林卫皆中了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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