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月明,这是他东进以来的第一次败绩,不过这对东进大军没有丝毫的影响,番兵之中士气比之前反而更加旺盛。因为他们随时能从西里调来百头野兽加入这场战斗,而这一次的失败无非是青青向他们提了个醒。
青青当然也明白,此计只能得逞一次,但绝不是侥幸。所以她又将军队后撤了三十里,进入了那蔓延曲折的山中,山势虽不算险恶,但至少有势可依,不至于由主成客。
……,
战事继续着,每天都会有将士死去。江月明几番猛烈的攻势,也让番兵开始疲惫;中原的兵马更是无处喘息,虽然阵势依然稳固,但没有人知道可以坚持到几时。青青总会在军士们熟睡的时候在帐外巡视,这时的她会得到释放,因为她也会疲惫。
星光对应着火焰,不知天外的世界是否也在征战?江月明仰望着天空,有流星划过,像一支飞行的火箭,不知是何人射出?是否也射向了心中的思念?
“用火,烧山!”江月明吞吐出四个字,金玲将手中的佛珠拨得更快,她慢慢抬起头来说:“你想好了?火一旦燃起,就收不会了。”
江月明说:“火烧不到她的身边。”
“水火无情,玩火终会自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赞成的。”金玲说。
“姨娘还有别的办法吗?”江月明问。
金玲手中拨动的佛珠突然停止了,她说:“没有,我累了!”
江月明默默退出金玲的军帐,他知道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又如何能说服姨娘?
火光拉长了青青的影子,显得她更加纤弱,但她不会让人看到她的疲惫,因为她不可以疲惫,她的疲惫会让许多将士失去性命,虽然她已经疲惫。
当你疲惫的时候,敌人可能也在喘息,当你喘息的时候,敌人可能已知道了你的疲惫。又一道长长的影子向青青慢慢移来,她不用回头就知道了来者是谁,因为那种脚步声在她未能记事起就已经熟悉。
“兄长还不休息?明日会是一场恶战,你现在需要保持体力。”青青对着移动的影子说。
叶鸿拖着缓慢的步伐,一步步走来与青青并立,他将一件樱袍披在了青青的肩上,他说:“需要保重身体的是你。”
青青将樱袍轻轻系了系,又说:“多谢兄长!”
叶鸿望着脚下两人的影子道:“妹妹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爹爹说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兄长,不知兄长是否一直怀恨着爹爹把你当作了棋子?”青青转身面对着叶鸿问。
叶鸿回答说:“恨他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恨我自己,恨自己没能力救出自己的父亲,恨自己抱不了家仇。”
“往事云烟,何不让它随风消散?”青青说道。
叶鸿用他从未有过的充满怨恨的眼神望向青青,斥道:“父亲毕生的心血都是为了报仇,他虽然失败了,但还有你我,所以我们都不该违背他的意志!”
“他只想让你我好好的活着。”青青这句话说的很慢很清晰。
叶鸿听了,突然傻笑不止,他的笑声让青青感到全身悚悚的寒意。
“好好活着!他开玩笑吗?他说的容易,可你知道他让我做过些什么吗?我害死了我一直尊敬的紫叶师叔,还将其他的师叔们个个都毒成半人半鬼的丧尸……,哈哈!我还好好活着,你们觉得我这些年活得好吗?”
叶鸿情绪极为激动地说着,双手不停地颤抖。青青伸出自己的手握紧那双颤抖的手,她说:“都过去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叶鸿又冷笑了几声,用力甩开青青的手,狠狠地说:“没有过去,他们也不能白死,我要让他们在天之灵知道他们死的是有价值的!”
“已经有那么多人死过了,你连爹爹他们也不放过吗?他们都知道错了,还有弟弟,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对吧?”青青再次紧握起叶鸿的手,祈求着。
叶鸿渐渐平复了下来,长叹道:“没有谁是无辜的,因为我们都是上天的玩物。”
没有人是无辜的!的确如此!世间万物,生生息息,没有谁能够改变历史的定局;每个人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道理,对与错又何必去追根问底?既然加入了这爱恨情仇的游戏,输还是赢又有什么关系?
“谁?”
一道突然黑影闪过,叶鸿拔剑喝道。
来者他兄妹两人都非常熟悉,但他并不合适来到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月明站在离叶鸿一剑地方说。
叶鸿收回了剑,一脸无奈的笑意:“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江师弟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他。”青青打断了叶鸿的话,她又说:“如今两阵对敌,凌将军居然孤身前来夜探我军营,你是在欺我军中无人吗?”
江月明冷笑一声道:“如今武当掌门人都被你收入了麾下,我怎敢欺你,应该是你让我感到畏惧。”
青青听了哈哈大笑道:“武当会使剑的又不止一人,我看今晚夜色正美,特邀叶掌门与我一起在这里观星赏月有何不妥?至于江将军你,不觉在这里很多余吗?”
“哈哈……,既然这样,祝你们好运。!”江月明笑过,转身飞去,心中只愿从未来过。
残月暗黄,不知遮住它的是云雾还是尘埃,青青望着江月明来去的方向,风还是那风,火还是那光。
“你为何要让他误会?”叶鸿问。
青青沉默着,也许她自己也并不知道为什么。
回去的路有时会比来时的路要长,这是因为来时抱着希望,而回去的路上尽是……
“呛!”江月明拔出了剑,因为有一颗树和一个人挡住了他回去的路,他必须要跃过他们。
人站在树梢,树将人高高撑起,一切都很不协调。树枝没有被人压弯,人也没有随着树枝的摇摆而晃荡,就像是两幅不同的画被勉强拼凑在了一起。
“不用白费力气,你的剑对老身毫无意义。”树上的人说道。
“那要等试了才知道!”
江月明说着指剑刺向树上的人,他的剑很快,而树上的人却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当他的剑即将刺到那人衣服的时候,那人却躲开了。他看不到那人是如何移动的,但他的确是刺空了。他接着再刺,可每次都刺不中,他手脚开始慌乱,因为他觉得剑背叛了他,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忠诚了。
“别玩了,老身说了这毫无意义。”树上的人笑道。
江月明跌落在了地上,他此时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时出的手。
“你想怎样?”江月明捂着胸口喘息着说。
白公公笑了笑道:“我不会取你的性命,不过你既然来了,留下来会比较合适。”
“哼!成败由天做主,但我不会去做你的俘虏!”
无极被抛上了天空,接着再垂直坠落,江月明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自己的剑为他杀死那最后的一个人。
因为失望,所以绝望;因为无恋,所以无畏。
他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不会甘心死在别人手里,也许这会是个最好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死的不会痛苦,因为他的剑会在一瞬间穿透他的心脏,等自己感觉到痛的时候,人已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他一点不畏惧,心跳动的无比平静……
“呯!”无极被飞来之物击中了,它偏离了它的方向,插在了主人的身旁。
“明儿别做傻事!快走!”
江月明仿佛做了场很长的梦,忽然被金玲唤醒。
他连忙握起剑飞身来到金玲身旁:“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姨娘不用管我,你先走!”
白公公依然站在树梢一动不动,他嘴里笑着说:“既然都来了,你们谁也别走了。”
“少废话!看招!”
话音未落,金玲手中的几枚金镖已向白公公足下发出,白公公终于离开了树梢腾空而起。金玲趁机拉起江月明掠过树丛奔命而去。
白公公又落回了树梢,但他没有向她们追去,只是望着她们奔走的方向喃喃自语:“果真是一柄如意!”
走过一段路,江月明也觉得反常,他问金玲:“他怎么没有追过来?”
金玲道:“他知道我识破了他的武功,所以他不会追来。”
“可姨娘的金镖也并没有伤到他,他怎么怕起姨娘来了?”江月明问道。
金玲叹道:“他不是怕我的镖,而是他怕你的剑。”
“我的剑?”江月明不解问道。
“也不全是,他练的是无量神功,看是无懈可击,但脚底是个死穴。”金玲说道。
“死穴?姨娘是如何一眼看破他的死穴的?”江月明问。
金玲笑了笑道:“不是我一眼就能看破,而是有人早就告诉我了。”
“是谁?”
金玲道:“是你娘,因为你爹也会这种武功。”
江月明沉默了片刻,说:“原来是这样。”
金玲又道:“其实他是你爹的是师父,而你爹又是他的主子,所以我说他没有追来,也并不全是怕你的剑。”
“姨娘是说他在手下留情?”
“也许吧!”
也许即是不确定,又或者是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判断,因此也许成了推辞的最佳拍档;也许即是未来,因为只有未来是不能也不敢确定的。未来会发生很多事,未来会很平静,未来会成功,未来一败涂地,未来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