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见一辆马车冲破兵阵,狂奔而来。
“快上车!”
江月明听闻是青青声音,慌忙携金玲、小乞丐跳上马车,而看这赶车之人,却是笑观音。
叶鸿见金玲他们乘车而去,也不管这一道道剑光出自何人,忙下令追赶马车,绝不能让他们跑掉。
马车一路狂奔,后有追兵箭矢连连。行至一处,忽又见四周火光骤起,笑观音哪里管它许多,恨马抽鞭冲奔过去。谁想此处兵马并非冲他们而来,而是奔叶鸿而去。此为张乙将军兵马,自叶鸿上次做出见死不救之举,且又不交帅印,张乙便对他心生切齿只恨,不除不快,在此设伏,也正是在为他修墓。
叶鸿本非军人,毫无寸功,只是帅印在手,兵士不得不听任调用。而今张乙将军设伏要灭他,谁愿为他拼命,他自是难逃一劫。
……
马车还在前行,似乎慢了许多;天色渐渐接近黎明,雪花似乎更为纷乱……
前方慢慢显露出一片片苍茫的白色,身后的车辙印出朵朵鲜红的曼珠沙华,这不是一个人的鲜血染成的花朵,这是两个人的佳作。
金玲和小乞丐偎依在一起,分不清楚她们脚下的血液是谁所流,她们在上马车的那一刻,都不幸中了一箭,金玲被射中了左肋,小乞丐被射中了后背。
小乞丐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金玲也明白自己时间不多。
小乞丐把眼睛望向江月明,微微笑道:“凌公子,你能抱抱我吗?”
江月明抬起头来,看了青青,又看小乞丐,低声说:“你说什么?”
小乞丐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觉得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人抱过我,所以我……”
说到这里她再没有说下去,而是一阵急促的呼吸。
青青慌忙过去拉住她的手喊道:“小乞丐!小乞丐!你别吓我,你接着说,你说话呀!”小乞丐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微笑……
江月明把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他悔恨,悔恨自己为何没能满足小乞丐临终如此简单的愿望,他悔恨自己不该在她心中留下痕迹……
金玲慢慢将小乞丐抱在怀里,将她凌乱了的头发一根根梳理,轻声地说:“你不用难过,金姨会抱着你,你也不用害怕孤单,金姨很快就会去找你,你说你无处可去,没关系的,金姨以后会带着你,陪着你,抱着你……”
青青听到这里突然站起,随手抽出无极,指在江月明的胸膛,哭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才成了这样,我要杀了你……”
江月明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樽雕像,一樽冰冷的石雕……
良久,或者并没有多久。
青青把剑狠狠地摔下,她扑向江月明,用拳头在他怀中死命地捶打,捶打……
雪依然在下。
前方的积雪越来越厚,车辙越来越深……
为何冬天才刚刚开始,大雪就要埋藏一切?
钟云在前面探路,笑观音赶着马车,他们是要前往极乐天的地方……
车厢外响起了奏器的声音,金玲缓缓睁开眼睛,轻轻问道:“外面是何人奏乐?”江月明推开车门向外张望,然后回道:“姨娘不必担心,是前面一户人家娶亲。”
“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金玲说道。
“姨娘为何要在这里停下?”
金玲没有回答,她微笑着拉起青青的手说道:“金姨时侯不多了,青青可猜到我此刻的心思?他有错,我为他一并承担,青青要恨,就恨金姨,我……”她没有把话说完,或者是因为难以启齿,也或者是她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青青流着泪,点着头说:“金姨别说了,青青知道,青青愿意,青青愿意……”
马车停了下来,或者是走到了终点,或者是发现了新的起点……
借来别人的婚服喜堂,江月明携青青拜了天地鬼神,又拜金玲、钟云,他们从此结为了连理。
没有丝毫喜乐的气氛,尽管唢呐吹得激昂,尽管锣鼓敲得铿锵……
金玲望着一对缎绣红装,向自己一拜再拜,嘴角微微地翘起,露出满意的笑……
她的眼睛仿佛是在眺望,或是眺望远方的世界,或是眺望那一扇红纸朱窗……
终点即到,是否会想念来时的地方;路途中的美好,是难忘,是错过,还是迷离如梦?
“青青,脱下你的霞披凤袍给你姨娘换上,月明也脱下你的新郎装,今日不只是你们成亲,我和你们姨娘也要成亲。”
钟云急切地说着,他似乎害怕怕下一刻太晚,而这一刻已经迟了很久……
金玲的眼中生出了几分光亮,钟云紧紧地握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她仿佛有太多话要说,却已无力说出……
她在微笑,但不知那是幸福的笑?是知足的笑?还是无奈的笑?
又一双情人结为了连理,奈何又要相别离,莫笑天意弄人,只恨人生苦短……
红烛摇曳,红烛流泪。
红烛染红了窗帷,红烛夜里雪纷飞,苍天不知怜悯,何必装作伤悲。
人言夕阳美,谁喜午时的阴霾,黄昏来临,放下的不过疲惫。
星空月色,撩人梦幻,为痴,为醉。
渺渺天地间,真真假假是与非,
回首望人生,方知愚昧,
一厢情愿的智慧,
是苦?是乐?是笑?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