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没有在听她说的话,只是呆望着她的第二张脸,讷讷问道:“这是你的真面目吗?”
“没错,这张脸你一要定看仔细了,最好是刻在脑子里,因为我跟你娘长着一张同样的脸。二十年来,我为了躲避玉如意,每天都活在别人的脸后。”金玲说。
江月明垂下头,石化的眼睛里仿佛涌出了一丝晶莹,他压低声音道:“你们为什么会加入如意堂?是为了得到足够的金钱吗?”
“金钱,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不会真的喜欢它,因为她从来都不需要,有时候视金钱如命,也只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伪装。”金玲冷笑一声,又接着道:“也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杀人,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从我记事起,都已经是如意堂的人,那时候他们教我杀人,杀死自己以外所有的人,你如果想活命,就不能让自己身边有一个活人,因为别人随时都会来取你的命。当一个人求生欲望强烈的时侯,别人的命就会显得无比卑贱,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其实在那时候,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今日,这就是个奇迹。”
“奇迹?”江月明问。
“对,就是个奇迹,后来为如意堂杀过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最后一次的情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金玲缓缓说着,空洞的双眼仿佛是时空穿梭的隧道,一下子将她带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门外风吹的紧,却没有下雨,门内是银珠要杀的人,一个正在哺乳的女人。银珠推开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无论身材相貌都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这个人就是翡翠----银珠的姐姐,当时银珠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自己一个姐姐,而翡翠却从来都没忘记自己有个妹妹。翡翠说了很多,但银珠一句都不相信,还是一剑刺入了姐姐的胸膛,暖热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剑锋流下,低落在银珠的脚下,翡翠微笑看着她,一种世间最美的微笑看着她,没有一毫的抱怨与伪装,只有喜悦和满足。银珠终于双手一颤,弃剑而去,但翡翠怎会放弃失而复得的妹妹,她不顾血流不止的剑伤,抱起自己不满一个月的孩子追了出去……接下来发生的事,使银珠渐渐接受了姐姐,也正因如此她才活了下去,成了恶魔手里的幸存者。
“玉如意为什么也要隐藏这么多年,也是在躲避什么人吗?”江月明又问。
金玲摇摇头,淡淡说:“这件事我也一直弄不明白,按理说经过幻霞山一役,各大派元气大伤,正是如意堂风生水起的时后,而他却突然在江湖中消声匿迹。”
“墨如意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月明道。
“你是说那天要杀你的人,他们不是如意杀手。”金玲道。
“不是?”江月明忙道。
“绝对不是,如意堂从不会做无谓的牺牲,那些人杀技平平,根本就没资格做如意杀手,而且也绝不会在任务失败时多此一举毁灭自己,因为真正的如意杀手都是没有来历的人,就算你看到他的面目,也无迹可寻。”金玲缓缓道。
“那他们又是些什么人?他们杀我的目的是什么?”江月明又问。
金玲闪动的眼睛,忽然生出了一丝忧虑,良久她说:“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因此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可能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她又接着道:“他们的目的或许不是为了杀你。”
江月明还想再问,却听到一声长嘶,马车停了下来。金玲推开车窗探头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又坐回原位,说:“来的倒也挺快。”
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车内可是江师弟,能否下车说话?”
江月明一听,便知是叶鸿师兄,他立刻推开车门,纵身跳下车去。车前站的除了叶鸿,还有他另外几位师兄弟,他们都身着青白皂衣,戴着黑纱,一看便知武当刚办过丧事。
江月明向各位师兄弟深作长揖,还没来得及说话,几柄长剑已将他团团围住。
“都先不要动手,我还有话要问他。”叶鸿忙道。
“像他这样猪狗不如的禽兽,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剑刺死都便宜他了。”另一武当弟子冷冷道。
江月明看着各位师兄弟愤怒的眼神,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他淡淡说:“月明也有几句话要对各位师兄弟讲。”
“你有什么话就到地府里去讲吧!没有人会去听一个弑师杀兄的畜生说话。”
说话是余应杰,是这群武当弟子中最年轻的,他一边说着已将手中的剑向江月明刺去。
剑闪电般刺出,似要刺入江月明的咽喉,但他却没有丝毫躲闪,因为他知道根本不用闪躲。
只听“呯”一声响,余应杰的剑已被另一柄剑挡在了前面,接着叶鸿用手在他剑上轻轻一弹,连人带剑又回到了原位。
余应杰立刻红着脸,瞪大眼睛道:“叶师兄为何阻止我?新掌门说过见到他就地处绝,你还等什么?”
叶鸿收起剑,说:“清理门户是早晚的事,晾他也不会跑,不过有几句话,我一定要向江师弟问个明白。”
余应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闭上嘴,闷闷地往后退去,江月明又向叶鸿深深拜揖,叶鸿也将剑举过胸前双手一抱,说道:“请问江师弟为何会在此?”
“受师父所托,送无极剑于华山钟掌门,钟掌门云游在此,故月明在此。”江月明道。
“无极可曾交于钟掌门?”叶鸿又问。
江月明道:“月明惭愧,有负师父重托,不慎将剑丢失。”
“还有一个问题,还请江师弟能够如实告知。”叶鸿道。
“叶师兄请讲。”江月明道。
“你和如意堂到底有没有关系?”叶鸿显得很严肃。
江月明犹豫了片刻,缓缓道:“有。”
叶鸿听闻,一脸的惊讶,他苦笑道:“既然如此,还请江师弟交出你的武当剑,你已不在是武当弟子了。”
江月明抬起头,他想要解释,但只动了下嘴唇却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根本没办法解释。
他把自己的剑交给了叶鸿,叶鸿将剑指向了他的咽喉,他用手紧紧地握住叶鸿的剑,鲜血缓缓地流。
“江师弟莫要怪罪师兄弟们,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叶鸿道。
江月明只感觉手心一阵冰冷,叶鸿的眼神也变得冷酷,但他此刻绝不能死在师兄的剑下,否则他就永远成了杀死师父的凶手。可锋利的剑锋,血肉如何阻挡得住。
“请师兄容月明说几句话。”江月明道。
“还有什么说的,就算你说了,也要有人信才行。”叶鸿道。
“但一定要……”江月明道。
他已不能多说一个字,因为叶鸿的剑还没有停止。
“那你就说吧!”叶鸿说着,手中剑慢慢放松。
“叮!”
叶鸿大吃一惊,因为一道寒星闪过,他的剑已齐柄折断,而断剑的只是一枚铜钱。
“谁?”叶鸿呼道。
“是我,非常抱歉折了叶少侠的剑,金玲会加倍的赔偿给你,请你出个价,金玲有的是钱。”银珠又贴上金玲的脸,慢慢走下马车。
“叶鸿见过金老板,武当今日清理门户,还请金老板不要阻拦。”叶鸿微笑道。
“哈……”金玲笑道:“武当的事跟我没关系,但金玲最讨厌你们年轻人打打杀杀,弄得到都处血淋淋的,让人看了会很不舒服。”
“不知金老板的意思是?”叶鸿变了脸色道。
金玲漫漫走近跟前,用丝帕裹起江月明流血的手,转眼看着叶鸿笑道:“不如大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如何?”
叶鸿瞟了眼江月明,对金玲一字字说道:“武当绝不允许他活着,今日他也非死不可。”
“哈……,年轻人说话都这样,叶少侠不要忘了,这里可不是你武当山。”金玲说完,忽然脸色一变,纵身飞上一间屋顶,接着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串铃铛。她开始不停地摇晃铃铛,铃声清脆嘹亮,一时间武当弟子都不知所以,江月明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金玲的这一举动。只见大街小巷里一群群手拿各种武器的人们开始陆续出现,并且向叶鸿他们涌来。其他武当弟子见状立刻将剑握紧,移动步伐组成一个剑阵,准备迎战,而叶鸿却不以为然,反而显得更加平静,他笑着随手丢掉剩下的废剑,然后大声喊道:“金老板要以武当为敌,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我们几个绝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让这些人前来,岂不是送死吗?”
金玲也大笑道:“我金玲从不以人为敌,他们也绝不是送死,叶少侠若不信,尽管试试也无妨。”
“不必了,金老板不喜欢杀人,而我们也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至于江师弟你好自为之,有什么话就自己到武当向掌门说吧!告辞!”叶鸿说完打个手势,其他武当弟子收起剑,随他走出人群,消失在了这座七彩缤纷的城中。
第9章 哑公瞎婆
剑,是一把玄黑的剑。
人,是一个丑陋男人和一个美丽女人。
女人在为男人斟酒,男人喝的很快,也醉的很快。
虽然女人并不相信男人是真的醉了,但男人的确是醉了,而且一醉就是几天,醉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