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殊涵拿着薄命的生辰八字,勾了勾嘴角。有了这样的生辰,他倒要看看郭殊妹怎么嫁过去。
这样想着,没走几步,忽然在人群中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郭殊涵单看一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走了两步,才察觉到不对。
那个人为什么这么眼熟?
那是个相貌极为英俊的男子,男子身着玉牙白的锦缎,头戴宝蓝色的冕,腰束宝蓝色玉带,姿态风流。
然而风流不过两秒,就见此人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差点摔倒在地。是被旁边一个蒙面女子推了下。蒙面女子推完,气呼呼的往前走,男子正要去追。
有个只能看见背影的女子站在男子身旁不远处,淡淡的说:“你敢往前走试试?”
男子果然没有去追,而是回过头来笑道:“娘,您跟我师姐置什么气?”
端如昕气道:“她是你哪门子师姐,如此没有教养,你师父到底怎么教的?”
端如昕再怎么是巾帼女子,也是大家子出来的,骨子里仍喜欢规行矩步的乖巧女子,不说足下金莲笑不露齿吧,至少也得熟知女训出入得体。但可惜,凉漪是江湖女子,我行我素惯了,甚至在大街上和钟毓拉拉扯扯,端如昕着实看不顾。
钟毓顿时笑了:“我师父那人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教那么多。再说,我师姐毕竟江湖中人,行事直来直去了些,比不上京城的大家闺秀说话温声细气一大堆弦外之音。娘你别介意。”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把他师姐夸了通。端如昕不好再怎么说,只好沉默不言,心里万般庆幸毓儿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否则要提出把她抬进门,端如昕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钟毓见母亲不多说,知道这事过去了,回头看了眼凉漪离开的方向,正在此时,他忽然警觉似乎有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那道目光仿若有实质,打在他身上,让钟毓想起在外流浪到处躲藏时,探寻的被人盯住的目光。都是那段惨不忍睹的岁月,让他训练出非同一般的机敏。
他心里暗惊,想着到底会是谁,不动声色的朝着视线方向转了个身,假装要从身上摸出什么东西,待确定是这个方向之后,他迅速抬头,朝着视线处看去——
那里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都是或淡漠或欢喜的神色,都与钟毓无关。
郭殊涵早已经低着头,融入人流中。
他还是没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让他发现自己。
清晨,天亮没多久,空气里有氤氲的水汽,街上行人也少。郭府的老管家亲自准备了拜贴和生辰八字,就要出发送往镇远侯府,在快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才从外面回来的大少爷。
老管家规规矩矩的喊道:“大少爷早。”
虽然大少爷不受宠,但人家毕竟是少爷,而且看样子,说不定就前途无可限量。老管家做人多年,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到,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郭殊涵看似随口问道:“这么早,管家去哪?”
管家如实回答:“去趟镇远侯府,把大小姐的生辰八字送过去配一配。”
郭殊涵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给管家让了路。
管家陈老乐呵呵的朝门口走去,没走多远,正在下阶梯的时候,大概是老人家腿软了些,一个没注意,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手里的拜贴和生辰八字随之摔了出去。
管家倒没怎么觉得疼,只是想着这在郭府的大门口,算是丢了大人咯。
郭殊涵走过去,捡起拜贴,再扶起管家,关切道:“陈老您注意点,不要太急。”
可把陈老感激的,“谢谢大少爷,我没事。”说罢,从郭殊涵手中接过拜贴,以及夹在拜贴里的生辰八字折纸。这才叫来两人抬的轿子,坐了进去。
郭殊涵目送着陈老远去,待陈老走远后,一脚踢飞了刚才弹向陈老膝盖窝的石子。
石子不知滚到了哪里,郭殊涵转身走进郭府。
他还没玩够,郭家大小姐怎么能嫁出去?
端如昕这两天心里格外堵得慌。给毓儿安排的亲事已经连死了两个了。外面怎样的风言风语端如昕不在乎,可这直接关系到毓儿能不能娶个好夫人,端如昕如何不急。
倒是毓儿他爹镇远侯淡定的很,把钟毓的婚事直接甩给端如昕,自己半点也不过问。
所以前几日,端如昕左右闲着无事,带着毓儿和他师姐去了趟相国寺礼佛,谁知……谁知竟然算出毓儿是“命中孤星”,活该孤独终老的命!
这可吓坏了端如昕。
原本端如昕还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否则不至于连死两个,可是现在被算出了这个,端如昕懒得理会谁动了手脚,现今只想着抬一房进门看看,看到底这卦灵不灵。
许嬷嬷把今日递过来的生辰八字拿给端如昕,问道:“小姐还看吗?要不等过两天风头下去了,再试试?”
“这是命里的事,哪是风头可以盖住的。” 端如昕叹道,从许嬷嬷手里接过拜贴,问:“今日的是谁?”
“光禄寺少卿郭大人家的大小姐。”
端如昕平日里与郭夫人并无往来,听到了也只点点头,说:“去让人合一下八字,顺便打听下郭大小姐为人处事怎么样。”
“是。”
“少爷呢?”
“大早上就出去了,说是他师父传信来有事。要我们这几日不用管他。”
听到钟毓师父,端如昕心里更堵了。钟毓的师父是谁至今都不敢说出去,不是他师父本事不济——若本事不济,如何医得好毓儿,而实在是这个老头性格太怪了。
庄熙在江湖上是毁誉参半的人物,誉自然是高超的医术,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至于毁,庄熙是个为了研究医术,不拿人命当数的人。
说他草菅人命也行,说他怙恶不悛也行,只端如昕知道的,就有庄熙为了研究奇难杂症,把好人家重病的孩子掳走,轮番的试药,直到暴毙而亡。
这样的人,端如昕如何敢让别人知道钟毓是他徒弟。
当年镇远侯为了求庄熙医治毓儿,率大军洗劫了不少江湖门派,那些门派也是有手段,竟然求到陛下头上,陛下法外开恩让侯爷刀下留人。
可是侯爷罔顾皇命,趁着陛下的圣旨还未下来,率先动武洗劫了他们,只为了把劫来的奇珍药材送进庄熙的口袋,让庄熙答应医治钟毓。
这件事惹得龙颜大怒,那段时间甚至……
端如昕脑海里有道光骤亮,她豁然起身,有道轻薄如蝉翼的纸在这一念之间被捅破了,她似乎知道钟毓为什么是孤独终老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滚回来更文了!
第7章 真·克妻
若说满朝文武,谁是百官之首,今年之前大概还有是在丞相和镇远侯之间摇摆,但左右不出他二人。
可是今年过后,尤其是大败燕国中,侯爷领兵八十万,与西北各大将士同胞而战数十月,端如昕不用猜也知道侯爷定然靠着自己统率全军的本事,拉拢了一大批追随者。即便归朝后,虎符已经上交陛下,可是有些关系不是一个令牌可以划分的。
侯爷早已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这次凯旋回来,让他的声名更如日中天。即便不去打听,端如昕也知道现在朝野上下肯定都在猜测陛下对镇远侯下一步的封赏是什么。
可是镇远侯早已是武将之首,朝廷柱臣,再往上也就只能裂土封王。可是陛下……陛下已老,而太子尚且年幼!
意识到这点后,端如昕悔不当初。
她为什么要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给毓儿安排亲事,这不是明摆着提醒朝野上下镇远侯又要加封进爵了吗?现在可好,所有人都盯上了镇远侯府这块肥肉,怕是陛下也心有膈应。
许嬷嬷办事效率极快,当天下午就把合的生辰八字交给端如昕,只是面色有些难看:“小姐,郭家大小姐是个天生克夫的命,天煞孤星,晦气着呢。”
“啊?”端如昕晦气的摆摆手,嫌弃道:“这怎么能娶进来。”
许嬷嬷也是这么想,转身就走。
“等一下,”许嬷嬷还没走两步,端如昕忽然叫住她:“把郭小姐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
许嬷嬷不明所以,仍依言递了过去。
端如昕看完,沉思片刻,忽然说:“你说两个天煞孤星的命凑到一起,会不会就立刻抵消了呢?”
许嬷嬷一脸难以置信。
“这位郭小姐家世一般,即便不能当正妻,做个妾室也行。如果做妾室与毓儿不犯冲,再根据她的品性抬成正房也不是不可。” 端如昕思量着。
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此番思量越想越觉得可行,站起身高兴的说:“我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一场秋雨过后,郭殊涵颇为荒凉的院子里不知何时,长起了芭蕉,一丛丛在墙角拔地而起,雨后鲜艳欲滴的绿色亮的欢喜,郭殊涵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可惜他是天生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没有人看出来他因为这点芭蕉心里高兴,更没有人知道他因为隔壁院里三天两头的闹腾而雀跃不已。
腿伤已经好了个彻底,郭殊涵背着院子里唯一的外人红薯打了套拳,这个拳法可不是军营里练的简单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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