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孟?是希孟吗?”姑娘一见希孟的模样,吃了一惊,“你真的是希孟?”
希孟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那姑娘的脸,也不由一惊:“姐姐?”
“希孟!”姑娘顿时失声,眼中的泪水莹莹闪烁,一把将希孟搂入怀中,“希孟……真的是希孟……”
“姐姐……”
“咚咚咚,咚咚咚。”还未及寒暄,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快,先到我床上躲一躲。”姑娘拉着希孟往屏风后走,掀开床幔将他藏在床上。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愈加急促起来。
李诗诗连忙拢上窗幔,收住哭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边往门边走,一边问道:“谁啊?”
“女儿,诗诗,是妈妈我啊,快开门啊。”门外李妈妈的声音道,“诗诗你快开门,妈妈有事找你。”
“来了。”李诗诗整了整衣衫,从容上前将房门打开,一见李妈妈在门口,微笑着问道,“妈妈,怎么了?”
“你开门怎么这么慢哪?”李妈妈斜着眼将房中四处大量了一回,问道,“刚才可有看到个十二三岁的小妮子跑过去?”
“女儿刚才正在沐浴,得穿上衣服,所以晚了。”李师师陪笑道,“妈妈,我一直在沐浴呢,哪里会让别人跑进房间来?”
李妈妈将信将疑地问道:“我方才在外面听见你叫了一声,为的是何事啊?”
李诗诗眼珠一转:“哦,女儿方才想拿浴巾擦擦,没有够到,不小心把脚踢在了浴桶上,所以……”
“姑娘怎么还要自己拿浴巾。”李妈妈不悦地瞪了一眼翠儿道,“翠儿,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给姑娘拿浴巾?”
翠儿低下头不敢回答。
“妈妈,不怪翠儿,那时候我让翠儿拿衣服去了,所以才自己拿浴巾。”李诗诗笑道,“妈妈,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没了。”今晚诗诗要接的客人来头甚大,也不方便继续追问其他事,李妈妈转而笑道,“过会儿那个大富商就要来了,你可要帮妈妈好生伺候这棵摇钱树。呵呵呵。赶快梳妆打扮起来吧。啊?”
“嗯。”李诗诗点点头,“妈妈,外面为何这般吵吵闹闹的,一会儿吓坏客人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李妈妈道,“可不是嘛!被这么个小妮子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一会儿把那个大富商给吓走了就不好了。让他们都到院子外面围着,左右那个小妮子也逃不出去,明儿老娘再慢慢找他!”
李诗诗听在心中,没有回话。
“好了,诗诗,妈妈就不打扰你了,你快准备准备吧。”李妈妈笑呵呵地拍了拍李诗诗的肩,将她往梳妆台前推去,“好好准备啊。”
“嗯。”李诗诗坐在梳妆台前目送着李妈妈出门,连忙起身去检查门窗是否关好,方才匆匆到床前掀开幔帐,一把将希孟抱住,“希孟,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希孟隐隐约约记得,三年前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姐姐被母亲走的时候,明明说是去有钱人家做工的。可是如今看起来,她所在的地方并不像个正常的有钱人家的府院,她似乎也没有在这里做工。
“希孟?”李诗诗一怔,映着摇曳烛光的泪水早已在眼眶中盈盈闪烁,低声道,“这里……”
第3章 情|欲
“希孟?”李诗诗一怔,映着摇曳烛光的泪水早已在眼眶中盈盈闪烁,低声道,“这里……是个苦海啊……”
“姐姐?”希孟一双澄澈的明眸认真地望着姐姐,问道,“姐姐在这里苦吗?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说什么傻话呢?”李诗诗抹去双颊的泪水,笑道,“好了,你先待在这里,一会儿听到什么都别吱声,姐姐自会应付的。”
“姐姐!”希孟扑腾到床边,一把拉住李诗诗的五彩绫罗裙摆,“姐姐,姐姐在这里不开心,希孟一定会帮姐姐离开这里!”
李诗诗回头轻轻一笑,点点头:“好,姐姐等希孟帮姐姐离开这里。姐姐等着……”
希孟紧紧抓着手中的绫罗裙摆,心底乱成了一团麻,脑海中一会儿是自己当年与姐姐在家中后院里沐浴着阳光的欢笑,一会儿是姐姐今夜映着烛光的泪水,一会儿是自己三年来与后爹和母亲的周旋……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谈何保护姐姐?希孟不觉轻轻松开了手,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姐姐得去梳妆了,一会儿有个贵客要来,姐姐没叫你你千万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让人看见。”李诗诗道,“今夜李妈妈她看得紧,明日街上人多眼杂,姐姐再想办法送你出去。”
“嗯……”刚说的要帮姐姐出去,却成了姐姐帮自己出去,希孟点了点头,心想着出去以后定要好好努力,救姐姐早日脱离苦海。
李诗诗将床幔放下,到梳妆台前坐下,让翠儿伺候着薄施粉黛,只绾了一个简单的倭堕髻,随意斜插一支双燕紫玉钗,便半露香肩慵慵靠在了榻上,等待客人到来。
灯下的美人面若桃李,肤如凝脂,眉若远山,气如幽兰,盈柔款款,顾盼生姿。生于烟花柳巷之间,眉目间荡漾风月无限;登于宫殿庙堂之上,气度足以冠绝群芳。
若说这般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世上无双,细细看时,她眉目间却竟与希孟生得有七分相似,只是一生为女,一生作男。
谨记着姐姐的吩咐,希孟独自坐在床上连轻轻动弹一下都不敢,只是隔着淡黄的床幔往床外看。
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从门外的方向进了房间,姐姐的身影从榻上翩然而起,似是在迎接来客。
“郑官人,请坐。”李诗诗起身相迎,给刚进门的客人倒了一杯清茶。
客人一身绣银白衣,素雅不失华贵,腰间玉带上镶嵌的白玉雕作九条蟠龙,一举一动大气从容,一看就是富可敌国的大人物。
他虽然挥金如土一掷千金,却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大富商。李诗诗和院里的人心里都明白,却也没人敢胡乱猜测。
客人点点头,在雕花木桌旁坐下,微笑道:“诗诗多日不见,不知都在研习什么技艺?”
“官人取笑了,诗诗哪里是研习。”李诗诗笑道,“多亏了官人细心指导琴艺,诗诗才能在琴艺上摸得一星半点门道。最近虽然练了几日,终归是难登大雅之堂,更不敢在官人面前卖弄……”
“诶,这是什么话?”郑官人道,“朕……郑某第一次见诗诗姑娘,就觉得姑娘天资聪颖绝非常人,又对琴艺深有感悟,只是缺乏一人点破玄机。以姑娘的资质,稍加练习定能在琴艺上有所突破,何不为郑某展示一二?”
“那,诗诗献丑了。”毕竟风尘中人,推三阻四拂了客人本是大忌,李诗诗推脱了几句,见她还是坚持,只好起身去取琴。
李诗诗起身,方欲去墙上取下瑶琴,那郑官人突然起身道:“诗诗且慢!”
“嗯?”李诗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抬进来。”郑官人正了声色,对门外命令道。
两个下人抬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进了房间,放在琴桌上,连忙头也不敢抬地退出门去。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郑官人打开手中折扇从容地摇动,笑道,“此琴名曰九霄环佩,乃唐代玄宗时琴,至今三百余年。郑某看诗诗对琴颇为喜爱,特意命人辗转寻求而来。”
“九霄环佩……”李诗诗惊讶地看着桌上的琴,半晌才轻声道:“如此贵重之物,怎么能……”
“世间最贵重的,是真情二字。”郑官人收起折扇,轻轻走近诗诗,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与诗诗真情无价,切莫相疑。其他的,不足为贵。”
“官人……”李诗诗听得耳根发赤,羞怯地低下了头,“诗诗也一直将官人当做知己。诗诗生于青楼之中,能有几人像官人这般真心相待,诗诗不胜感激……”
郑官人将琴身一翻,琴背面镌刻四个大字:九霄环佩。旁边是当朝大才子苏子瞻用小楷书写的一首小诗: “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苍海老龙吟。”
郑官人将折扇一抖,展开的折扇似乎将心意相通的两人与外界的无关风月的世事隔绝,贴着诗诗耳根轻笑道:“不知郑某今晚是否有幸听闻诗诗的‘垂帘新燕语’?”
李诗诗羞涩地一笑,点了点头:“官人请坐下品茶,小女子献丑了。”
“好!”郑官人合上折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细细聆听。
李诗诗朱唇轻启,和着琴声唱道:“浓绪凝眸轻掩面,对月无眠频频叹。柔情似水君不知,心丝乱,结成茧,软语俚歌听不惯。 长恨西风悲画扇,眉锁易舒情难断。算来无计可销愁,青烛暗,临窗看,昨夜飞花飞满院。”
郑官人一边聆听,折扇在手心轻轻打着节拍,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李诗诗一曲唱毕,郑官人竟然愁眉深锁,起身问道:“今夜良辰美景,诗诗何故出此悲凉之语?”
“郑官人……”风月场中卖的是欢笑,怎能将客人带入愁绪之中?李诗诗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时真情流露,忧思难收,竟然惹得郑官人也忧愁起来,连忙笑道,“诗诗方才胡乱唱的,竟然惹官人烦恼了,该罚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