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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 第一卷完结 (十里沧浪)


从此之后,明明是檀府独子的檀燕归,就被人唤作“檀二公子”了。
这称呼一唤就是六年。
六年间,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孩子该有个正正当当的名姓。他一路被人唤着“檀二公子”慢慢长大,时日渐长,却也越来越怕他的母亲檀夫人。母亲这个名号,在他眼中,或许就只是一身无缘无故的伤疤、和无数无缘无故的叱骂。
他年纪还小,不明白那些母亲对他的恨意来自何处,只冥冥中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并不想让他活在世上。
她想杀了他。
终于在父亲檀云阻拦未果,他又被檀夫人泼了一脸的烫茶之后,由恪王刘颐做主,把他接入了宫中,让他和小皇帝刘璞作伴。被告知这孩子还没有名字时,这位长着一双和善眸子的恪王抱着他、轻声念道:“你出生之年,想来正是番人还我燕西三地、使其重归国土之时。不如起名燕归,望你今后也能成栋梁之才,做一番大事业罢。”
他的命、他的名,都是由恪王所赐,这怎能让他对檀夫人生出亲近之意来?!
此时此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檀云、和肃然站着的檀夫人,陡然起了个不好的念头:难道正如冯叔行所说,他当真不是檀家的亲生儿子?
这念头如此令他恐惧,以至于隐约间,他幼时结巴的毛病好似突然重返回喉咙中,就像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他顶着满脸的灼烫,结巴地念叨着“烫、烫……”
没人管他,没人扶他一把。
檀燕归猛然感觉到满脸的热流,慌乱去擦的时候,才发觉抹了一手的眼泪。
他性子犟,绝不肯在人前哭,如今却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了人前,不免心中又羞又恼,恨不得一头扎入地下去。心中正是百味杂陈之际,因此当那个温暖、细瘦的手掌搭在他腕子上时,他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连习惯性的后退都忘记了。
檀夫人拉着檀燕归的手腕,双眼掠过这张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绝顶容貌时、透出了一向直截了当的厌恶之意。她拉着儿子的手腕,拽着他行至冯叔行面前,又在儿子的背后使劲一推。
檀燕归被亲生母亲推倒在冯叔行脚下时,听到那女人这样说:“这是你儿子,带着他滚。”
语气冷淡,其中的不屑也表达地分毫毕现。
沉默半响,就连那群聒噪的看官们也乖乖闭上了嘴。
冯叔行缓缓矮下身,扶住了檀燕归的两臂,嘴唇抿地极紧,却不像是压抑着怒火。檀燕归无意中看到他的面孔,突然觉得这位冯叔行,或许真的是他的父亲:那种面颊抽搐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他檀燕归再清楚不过。
“那你呢?”冯叔行抬起头,却又是一脸无所谓的痞笑,“你不也是我孩子的娘?”
“她是我檀云的夫人……”檀云轻微地晃了几步,刚要上前把檀夫人拉回来,却听得那两肩消瘦的女人立即反驳:“我不是你夫人。”
这般急转直变,连冯叔行都愣了一瞬。他先扶着檀燕归站起,语带讥讽地调笑道:“檀云,你也吃了闭门羹啊?味道如何?照这么说,你也不好意思腆着脸不放手了吧?”
檀云没顾得上理他,看到锦墨直接往府门外走,急忙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臂。锦墨转回身来,一指一指地掰开他的手掌,那双总是混混沌沌、茫然无谓的眼睛,一瞬间又重新明亮起来。
这女人莞尔一笑,整张脸霎时明媚地如同江上暖阳。她启唇无声地用口型对他说:“记得来送我一程。”
朱七帮檀云处置好伤口,返回宫中时,已经夜深了。
他无声地踏入长乐宫寝殿,却只见殿中一片昏暗,一股清泉般的月光从大开的窗口处潺潺流入,映出皇帝修长的身形。
“陛下。”
朱七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陈述一遍,那些个痛人心扉的瞬间,在他平静的口中,似乎都平平淡淡、不值一提。可刘璞听着,心中却涌起无数细微的心疼来,如同沸水上翻出的粒粒水泡,无法平息。
这几日来,他那颗并不博大,只能放得下檀燕归和朝国帝位的心,如同架在火上、浸在热锅中,居然渐渐的,只剩这么一星半点沸腾水泡似的痛感。
还能怎样?
从他自朱七口中得知小襄王带冯叔行回京的那一刻起,从他偶然查明冯叔行居然是檀燕归的亲生父亲的那一刻起,他不是就已经策划好了这么一场戏、耐心等着这么一个结局?
也好。檀府空了,他皇帝的长乐宫也空空荡荡、寂寥一片了。
朱七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只余一个周铮,捧着一展火苗摇曳的烛灯小心翼翼地行入殿中。烛火的微芒比清冷的月光要明亮些许,刘璞转过身来看它,想伸手把它扑灭,看一眼案几上堆放的奏疏,又只能作罢。
旁人都可以走,唯有他必须留到最后。
“今夜或许落雨,陛下还是关了窗扇、小心着凉罢。”周铮温吞吞地关切道。
晚间就寝不肯关窗,这是檀二公子在时的规矩。前几日帮皇帝查冯叔行此人的底细,暗中寻访了檀府十多年前的老妈妈,才知道这毛病起源于何处:檀二公子四五岁时,母亲疯病发作,将他推入荒园中的枯井里,并命身旁侍女拿木板钉严井口,不许任何人救他出来。
檀府上下发觉小公子不在了,只以为是被人拐跑了,遍布全都城地寻找。直到两天之后,一位参与其中的侍女良心过意不去,才叫人打开井口,救出小公子来。
那番情景,即便事隔多年,老人家想起来依然揪心不已。据她所说,井水并未全枯,尚存一层及膝的淤泥。檀小公子泡在淤泥里,嘴里、咽喉也糊满了或干、或湿的泥巴,鼻腔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极讨厌封闭的屋子,无论何时何刻,都非让窗扇、门扇大开不可。
“何止窗扇,”皇帝听着周铮复述时,轻声笑道:“你还记得我放书、放小玩意儿的匣子么?他见了,也是非要打开晾着不可。一个人在兰台读书时,也非要开着那扇圆窗,不知因为这个着过多少次凉、生过多少次病……”
笑着笑着,皇帝捂住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通红一片。
即便心痛如此,他也流不出泪来。
“许多年前,大哥把他抱到我跟前,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里,对我说,你要好好待这个弟弟。”皇帝突然特别、特别想和人说说话,“大哥嘱托我好好对待他,可是无论是他、还是燕归自己,都从没有和我说过这家伙的过去。我要是知道檀二这厮过得这么不好,我就应该对他再好一点的……”
“我没能好好待他。周铮,你知道么,我与他之所以跨过‘兄弟’这条线,错全在我。错全赖我,你知道么。四年前吧?还是五年前?我强逼他,我灌了他酒,我甚至偷拿了禁药……下作、肮脏,他恨我恨的没错,我……”
刘璞滴酒未沾,却觉得头晕不已。
这些话一串串地从他口中冒出,每一个字眼都把自己砸的眼冒金星。
“陛下,”周铮叹一口气,安慰道:“您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做的很不错?”皇帝通红着双眼,喃喃反驳,“檀二不是个记仇的人,可他偏偏恨我;我想和他在一起,可他只想离开我。这回倒好,我亲手把他送出宫去了……”
“檀二公子不会恨您的。”一股凉风吹入寝殿之中,周铮忙伸手拢了烛火一下。他盯着这点烛火,想起了檀二公子刚来宫中时,和谁也不愿意说话、但凡开口都十分结巴,就连照顾他的奶娘都嫌这孩子凉薄。
小皇帝却不同,一天到晚净缠在人家身后,与他说话、拉他去玩。皇帝的脾气自小时起就不好,别人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恼火。和檀燕归一起玩时,小皇帝常常就摔了东西,掉头噘着嘴就走。
可是第二天,还是会像什么争吵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执着的去和檀二公子搭话。
“来日方长,”周铮正心中感慨着二人小时多么亲密,突然听得皇帝又自顾自说起话来,急竖耳细听时,只听到皇帝幽幽道:“我一直以为,来日方才。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

第24章 分别

024 分别
正是晌午时分,长乐宫内外一派安和沉静。
偏殿的黄香木案几上,搁着七盘八碟的各类吃食,花样繁多、看起来颇惹人食欲。但案边围着三个人,却只有一个人捻了桌上的糕点吃,另两个只神色各异地望着他、没有一丝要一试其滋味的念头。
穆棠自己是个死木头,也全把旁人当做死木头:被四只目光炯炯的眼盯着,他居然还吃得下饭去。见他吃了个七七八八,还没显出中毒的迹象来,皇帝才惊奇道:“他居然真的不怕毒?!”
这不怪他惊奇:刘璞久居高位,曾遇到过许多奇人异士,却从未见识过这般全然不怕毒物之辈。面前的这一桌吃食,是昨日从太后长寿宫赐来的,每样碟子里都或多或少加了螟蛉膏,常人吃下去,必得腐烂肚肠、痛不欲生而死。
类似的东西,太后已往长乐宫送了将近一月有余。檀燕归没依她所说离开刘璞,想必她也心焦。但若真想杀檀燕归,她绝不会用下毒这样的招数,而且这明显有无数漏洞的笨法子,也不像是程楠这白面无常的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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