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夺了赵堎手里的棍棒,在他腿上敲了一下,怒道:“小子口气不小。”
赵堎挨了打,一脸的不耐不甘,“十二叔如何来了?胜负还未分明,叔父远远观战,待侄儿打赢了,再听您教诲。”赵堎的年纪原本比赵缵绪还要大上几岁,加上从来往来并不密切,故而心下也不是很敬重。可是,赵家本是官宦世家,这赵缵绪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如今官居各处。赵缵绪早就过了史科,如今虽然赋闲在家不过是欲谋一个好职位而已。故而,赵堎虽然内心不满,却依然不敢抗命,只得停下来。一众家奴小半已经被制服,大半见赵堎停了下来,也自动收了手中棍棒。
玉成身上脸上满布汗水,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紧张的。他走过来,施礼,“十二郎如何来了?”
赵缵绪似笑非笑,“赵某来请成大郎吃酒。”
玉成苦笑,他无奈的伸手一指在场的五六十人,道:“胜负未出,仇某岂能离开。”
赵缵绪不耐的将棍棒颠在手里,“甚么大不了的事竟要棍棒相向?”他在赵堎的腿上踹了一脚,踹的赵堎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你说。”
赵堎不得已,将放粮的来龙去脉说了,玉成又补充了几句。赵缵绪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端详着手中的大棒,“所以你要用这大棒背后敲打成大郎的头?”赵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赵缵绪欲拎起大棒敲他一下,又怕真打伤了他,只得又踹了他一脚,“不知深浅的东西,这一棒子下去,成大郎必死。本朝律法杀人偿命,你就等着街口问斩吧。”
赵堎此刻才开始庆幸,还好赵缵绪出现的及时。玉成也后怕起来,他摸了摸脑袋,感激的看着赵缵绪。赵缵绪原本对赵缵纳同仇家争洲一事便有耳闻,争斗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眼见着眼前有人鼻青脸肿,有人伏地呻吟,方知争斗竟然如此的赤化。他叹了一口气,道:“争洲结下大冤仇,拼了性命一生休。只怕洲滩未争下来,讼狱已无休。”赵缵绪挥了挥手,令赵家家奴都站到一旁。“今日罢了,都随我归去。”赵堎不甘心的在他耳边小声嘟囔着,赵缵绪冷面道:“你父哪里自有我去说,今日你有幸遇到我,乃是不幸中的大幸。小子不知感激,还敢怨念?”赵堎终究是被赵缵绪打发走了,玉成这边冲赵缵绪鞠了一个大躬,感激赵缵绪的救命之恩。赵缵绪瞧见左右近处无人,凑近了耳语道:“芳怀闹的不可开交,非要为兄将你带去。”
芳怀还坐在那艘小船上,宽袍大袖,胸怀袒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琴,一边笑道:“你先前帮了我一个小忙,我如今还你一个大忙而已。”他得意的笑道:“那赵堎此次办砸了差事,回去定然被他父责骂。小惩他一下,以解我心中的怨气。”
玉成依旧送上了礼物,连连称先前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芳怀却是救了他一命。芳怀两根手指掐起那个礼包,不屑道:“婆婆妈妈的真不似个男人。”忽然眼波流转,将礼物抱在怀里,整个人往玉成怀里一靠,“你帮我,又不肯要我还。成郎莫不是要芳怀始终亏欠于你,继而你我生生世世纠葛不清?”玉成吓的夺过礼物往后推了两步,“非也非也。”
芳怀噗嗤一笑,“蠢呆,如此不经逗。”
玉成一本正经的坐下,“你替我解围一回,我替你解围一回。如今也算是有交情了。日后芳怀便是玉成的朋友,如有所求,愿效匹马之劳。”
芳怀难得严肃了片刻,笑道:“如此,甚好。”
玉成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一同仇寅汇报了,只隐去了芳怀那一段。如此也算是顺利完成了仇寅的指派。玉成受了仇寅赞扬,又陪仇寅吃了晚饭。临到天色渐黑才得以回房休息。
门外,那姓马的佃户神秘兮兮的拉住玉成的袖子,“成大郎,前几日说的事,您可还记的?”玉成心里惦记着要去寻凤孙讲一讲今日所发生的事,哪里还来得及想什么旁的事,只胡乱点头。马佃户嘿嘿一笑,“如此,奴明日就给您送过去。”玉成见凤孙在前面静静的等着他,心里莫名的焦急起来,“甚好。”马佃户乐的蹦了个高,屁颠颠的走了。
凤孙走过来,笑道:“你同他说了什么,竟让他如此高兴?”
玉成抓了抓脑袋,“他说要送个什么,我就应了,谁知道他想要什么。”
凤孙笑道:“你胡乱的应了,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玉成吓了一身冷汗,回头再找那马佃户,哪里还见得到人影。凤孙摇头,“回去同底下说一声,他若是来要什么,只管不给,让他再重新找你来说。那时,你可自是问明白了。”玉成方放下了一颗心,开开心心的同凤孙一道回了院子。
自是吩咐下人的话不必提。
玉成原本打斗之中并未察觉,同仇寅汇报的时候不敢吭声。如今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浑身都疼的要命。凤孙掀开他衣裳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玉成背上肩上腿上红肿淤青无数。凤孙伸手在淤青上碰了碰,声音颤抖,“可是疼的厉害?”玉成原本疼的厉害,此刻听见凤孙言语里的关心,心中反而窃喜,那疼也不那么疼了,却故意龇牙咧嘴,直说疼的受不住。木儿拿着药油,哆哆嗦嗦的,苦着脸说淤青太狰狞了,他不忍心下手。凤孙无奈只得自拿了药油替玉成搓擦,如此正中了玉成下怀。
凤孙手法轻柔,搔的玉成心中一阵痒痒。他的手搓到哪里,哪里就火热一片。那团火从皮肉上一路流窜,窜到玉成心里,又从心里窜到一处,星火陡然汇集变成了燎原的大火。凤孙揉到腰眼处,玉成忍不住□□了一声。凤孙以为他疼的厉害,慌忙中用口吹气,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玉成将脸埋在胳膊里,着实怕凤孙看出端倪来。一瞬间念头在脑袋里转了无数个圈,正在旖旎幻想之间,凤孙突然贴近他耳边,“阿兄若是难受,莫要忍着。”凤孙的手还在玉成的腰上按压,身体贴着玉成的身体,体温暖暖的侵袭而来,声音清朗,满是疼惜。原来他见玉成一直将头埋在膊中,耳后通红,身体不停的扭来扭去,以为他确实疼的厉害,一直在咬牙忍耐,故而低声安慰。玉成却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耳边窜到后背,从后背延伸到凤孙放在他背上那双温热的手上,就如空穴来风一般,火势陡然拔了一个高儿。一时间火花四溅,炸的玉成头脑内劈啪作响。玉成咬着牙,浑身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又慢慢松懈下来。舒畅之后又是一阵窘迫。心中的空虚感更盛从前。
玉成身下黏腻的难受,却又不敢再动。恨不得凤孙立刻离开,又恨不得他永远别离开。思来想去间,凤孙停了下来。玉成诧异的扭过头去,却见凤孙正在擦手,“还要再擦几日,方可去了这些淤青。庆幸都是皮外伤。”原来药油已经擦完了。玉成趴在哪里不动,凤孙以为他疼痛难忍,遂安慰道:“阿兄暂时忍耐一番,明日咱们便回庄子请个疡医来瞧瞧。”
玉成胡乱点头应着,凤孙擦了擦手,自说出了一身的热汗要去洗洗。玉成此刻巴不得他尽快离开,连忙督促他快去,自己休息片刻,也要洗洗。凤孙吩咐木儿将浴盆搬进玉成房内,自己才出去沐浴。
玉成大大松了一口气,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将裤子床单被褥三卷两卷团好了,塞在四下各处都觉不妥,思来想去,干脆顺着窗子扔进了江里。
第22章 第 22 章
因着玉成伤病在身,凤孙又唯恐车马颠簸加重了伤势。只求了仇寅,令玉成在房内休息。放粮的事自是委托了旁人去做。
凤孙亦是留在玉成身边,悉心照顾。玉成却是再也不肯让凤孙为他擦药油了。木儿擦油的手法远比凤孙重了许多,玉成疼的直抽气,也没什么功夫旖旎幻想。一切安稳,却也是好事。为了他的转移注意力,凤孙追着玉成将昨日的种种一一讲来,玉成手舞足蹈的将昨日里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个大概,末了感慨,“如今看来,芳怀原本也是有恩必报的热血之人。”凤孙一直微笑听着,此时笑道:“所谓仗义每从屠狗辈。说的大概就是如此吧。”玉成连连点头称是。
小半个时辰过后,药油擦完。木儿甩着酸溜溜的胳膊,哭着脸说要歇息。凤孙笑着摘了个玉佩赏他,他两只手接了,蹦跳着走了,再不提辛苦的事。玉成失笑。
兄弟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眼看着月上中天,凤孙叹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玉成本就崇拜凤孙,如今心中更是激动,那由衷的崇敬之意如那江风一般饶着他,他想不到更好的词,最终翘起拇指,“好”
“当然是好,这是当年吴中四士之一的张兵曹的名作。”
竟然不是凤孙做的?玉成心里有点失望,随后又兴奋道:“凤孙竟连吴中四士①都识的,真真是厉害。”
凤孙笑着摇了摇头,“张兵曹,贺四明,张伯高,包集贤这四人都是文坛的泰斗。阿兄好生习字,待这些都认的大半了,我便找几本诗集于你,届时阿兄也便都识的了。”
玉成看着凤孙手指指点的那一册识字书卷,心底默默哀嚎,却不敢叫苦,只龇起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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