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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终有迹 完结+番外 (赤水三株树/赤水小树)


他动了动手,丢开一直被他藏在手里的瓦砾,挣脱了磨断的绳子。双手发麻,但是一点不敢耽误,他爬起来去够破旧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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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尚不知晓,黑夜里小屋已经被从四面围起来,温行站在就近一处高地俯视被包围的破屋,为了不惊动屋里的人,他带来的人不仅没有点火把,甚至在几里外就下马改为步行,悄无声息地接近。
杜卉在后小声道:“大哥,要不让我去吧,你身上的伤……”
温行侧目,虽在黑夜里,他的目光也仿若实质透射,杜卉把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
温行用平缓却不容反驳的语调命令道:“一会儿冲进去务必以护住圣人周全为先。”
话音方落,小屋里却先有了响动,破窗透出一丝火光,一人破门而出,跌跌撞撞朝栓马的地方跑。
杜卉立即举起弓箭瞄准,被温行一手按下。
苏永吉的手背多了一条血痕,来自思安趁他们不备抢来的那把钢刀,刀身两尺有余,沉得思安两手都握不稳。
他目光阴森像一条毒蛇向思安靠近,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河东兵卒也围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思安无路可退,手上剧痛,那把钢刀已被劈夺了去。变故也正发生在这一刻,黑暗中涌出许多人,把苏永吉等人团团包围。思安还未反应,已被苏永吉用力拽回身,那把钢刀又抵到了他脖子下。
原来苏永吉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察觉不对,待看清来者是宣武士兵就知大势已去,心想反正就一条命,顺势把思安拿住挡在身前。
“都不要过来!”
苏永吉拖着思安到火把下面。
思安并不知温行亲自追来,看到宣武军心头稍稍松动,念头一转,大声道:“来人可是宣武军士,速速听旨,内侍苏永吉伙同河东节度使余渐密谋弑君,假朕之意拟伪诏欲起兵反叛,现命你们立刻派人……唔唔……啊!”
苏永吉想不到一向胆小的思安刀架到脖子下还敢呼喊,死死捂住思安口鼻,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怎没杀了你这俞氏的不肖子孙。”恶由心生,刀刃竟向回压进几分,思安细嫩的脖子立刻出现一条血痕。
思安呼吸不畅,脖颈锐痛,眼睁睁看着苏永吉脸上狰狞而汹涌的杀意,以为这回自己肯定逃不过。他满眼昏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身上所有的禁锢骤然一松,他下意识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牵得脖颈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血痕蔓延开,很快被熟悉的手掌覆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冻了一宿的思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及辨明真假,那同样熟悉的温暖怀抱已经为他将寒冷和危险隔绝在外。
思安埋在温行的胸膛里什么都没看到,风中落下的刀伴随着苏永吉竭力地嘶喊:“俞氏覆灭之日就是圣人身死之时,圣人,就算他不杀你,别人也会……会……”
思安被温行半扶半抱着离开,温行搭在他肩上的手捏得他骨头发疼,但他一声没吭,只搂紧了温行的腰。
脖子上幸而没有伤得很深,经清洗包扎,血很快止住,思安伤得不重,却病的不轻。
被救回来后思安急得像个投入母亲怀抱的小猴儿,勾着温行的脖子不撒手,自顾寻着温行的唇胡乱地吻个不停,磕磕绊绊地问:“你的伤怎么样?可吓死我了……他们拿走了我的玉……”胸中的不安和焦躁再也压不住,如喷涌的泉水急切地寻求答案和抚慰。
温行知他是被吓狠了,任由着他,只把人搂得紧些再紧些,轻声劝慰。
吻着吻着思安就面色潮红倒在温行怀里。温行往他额上一碰,滚烫。
后来思安只知道自己躺在马车上,有时候醒来温行也在身边,一见温行,昏倒前那许多情绪就又冒出来,他拖着昏沉的脑袋和无力的四肢滚到温行身上索吻,没亲两下身子又软下去,眉头打成结,不甘愿也不放心地昏睡,温行心疼不已,拥着他又是哄又是拍,直到他眉头舒展睡踏实。
又一次醒来时已经在东都成王府里。温行没有把思安送进宫,直接把他接进王府自己的住处,阿禄和一干平日侍奉思安的宫人也被调入王府照顾思安。
阿禄见思安醒来,高兴得跟过节了一样,又是问圣人饿不饿渴不渴,又是叫太医,还张罗人报信。
思安身上倒是干爽,只是浑身没力气,嗓子也疼得厉害,待喝了水用温水擦了脸又喝了几口粥,太医还没来,就又倒回床上,意识彻底跌入黑甜乡之前,依稀听到稳健的脚步踏入屋中,低沉悦耳的声音关切道:“圣人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思安想挣扎着醒来,但是没逃过困倦,最终意识还是沉了下去。
待他精神养足,终于不再才睁眼又要睡过去,已是黄叶落尽的深秋时节。思安始终依温行的安排住在成王府里,病养了月余就住了月余,期间只隐约晓得外面不怎么太平,温行的章法倒不需他多问。
虽住着王府,思安与温行见面的时候却不多,王府里当下忙碌非常,即使温行在家,思安也常见不到他的人,夜里他回来的时候,思安又早已睡下。温行平日与门客谋士们商讨处理事务的厅堂,几乎每夜点灯到天明,来往王府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后来思安才从阿禄那里听说,在他趟在床上不知日升月落的时候,温行以雷霆手段清除了内侍省宦官在宫内外的一干党羽,那些从前与奉成一等人不大清楚的勋贵和官员们无一幸免,一个多月的时间,都中不少人获罪下狱或流放,一些干系紧要的内侍省宦官和大臣直接被处死,把持大景朝政多年的宦党就就这样尽数被拔除。
所借罪名恰是那日在应徽的一把大火。
尽管当时已想方设法隐瞒,但大火太过引人注目,又有人背后捣鬼,思安被掳走和温行受伤的消息很快影影绰绰传遍应徽和东都,甚至有传言圣人和成王都死了。
温行也伤得不轻,当晚他就想立时追回思安,被杜卉和崔瑾呈两个硬架在床上才养了两日,一下得床就直追了去。
那两日他派人探查得苏永吉带走思安的路线,沿路扫除了河东派在京畿附近的所有探子和细作,还好赶在思安被送入河东之前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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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多人而言,这一年深秋的东都被拖入了一场动荡,偌大的都城都笼罩在阴魂一样的萧索和丝丝血腥气中,对思安而言,一夜寒风、一场冷雨加上几日惊吓,留给他的只有终日弥漫周身化不开苦涩药味。
大概是寒气入体,他断断续续地咳了一个多月都没见好,一日三碗苦药汁往肚里灌,连蜜饯的甜味都快尝不出了。
阿禄又端来熬好的药时,看着那一片光亮在银碗里荡呀荡的,思安的眉头皱成个“川”字。
温行洗漱罢换了家常衣衫,看到思安坐在温暖幽黄的烛光里一脸了无生趣,不禁笑了起来。
“快把药喝下去,不然凉了。”
思安苦皱了一张脸,换了个大义凛然的表情端起药碗。
已是落霜的天气,这样的夜里若是思安一个人睡,定要盖上厚厚的被子,和温行在一起却只用薄被,身边这么一个火热干燥的热源,他只需紧紧贴上去,一夜都不会觉得冷。
阿禄将屋里的灯都吹熄,只剩一盏小灯,为两人夜里说悄悄话时留一点光。
思安捂在手里细细地咳了几声,温行慢慢给他喂温水喝。
殷唇一片泽光,像诱人的果实,温行低头下去,被思安偏过躲开。
“算了,咳咳咳……别来。”他咳得太久,怕有什么病气过给温行,两人已是许久没有好好亲热。
正待说什么,外面阿禄传话说有人求见。温行捏着思安的耳垂,不顾思安躲避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披衣下床。
来者是温行亲信,隔着屏风和帐幔,思安也不知道是谁。这一段日子倒常有这样的情况,入夜之后这些人才进王府与温行禀明或商讨一些事情,也不去书房,就在床榻外面的居室里。
也是如此思安才知晓一些如今东都和皇宫中的状况。温行没有刻意瞒他,却也不想他病中多思,因此也不会有人特意将都中大小事说给他听。
那人先是说了几件宣武军中的军务,温行近日的忙碌多半不是因为对付宦官党羽,而是军务。那封苏永吉伪造的讨伐诏书没有追到,余渐拿到那件写满血字的衣服和与龙凤玉佩,隔日就昭告天下,以此作为出师之名。温行当即以朝廷名义发兵讨伐河东叛臣,双方已在交界打过几次,各有输赢,余渐转而调兵攻打与温行结盟昭义镇,昭义节度使疏于防守,半月内丢了三城。
思安的玉佩被当做信物带走,温行又把思安送给他的镯子拿出来,他说:“不是还给你,不过交予你保管,待我为你把玉夺回,再拿来与你换。”
他哪里不知道温行是怕自己心中不安,遂又将那枚镯子收下放到怀里。
灯火昏暗,思安撑着下巴昏昏欲睡,便听到外面的人用十分谨慎的语调对温行道:“还有一事,奉阿监被送到了赵王府,赵王那边说,奉内相是侍奉过先帝的老人,虽功成身退却该善待之,赵王府今后供养,算为先帝尽孝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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