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士们的箭!援兵到了!
赵棠大喜,一脚踢翻阿六,抱起初阳。
阿六手腕流血,恨恨地看众人一眼,纵身一跃攀上墙头,逃走了。
武士们分出一半去追,高寒跟上来,递水递手帕地让赵棠漱口擦嘴,赵棠道:“你回去跟陛下说一声,刺客是安王府的阿六。”
高寒愣住,赵棠道:“你就说一生,他爱信不信。走吧走吧,洛阳真他妈晦气!”
初阳哭个不停,伸出小手道:“赵爷,我手疼,疼,好疼……”那手背上有一道细细伤口,不知何时被割的。
赵棠一抽他的手背:“小伤,哭什么?娇滴滴的你是贵族吗?”
初阳继续哭:“好疼啊,爹,娘啊!我要死了!我看不见了!救命啊!”
小崽子叫得太凄厉,赵棠意识到不对,把初阳的小手抓到面前,嘴凑到伤口上,用力吮吸。
他吸到一口酸味的血,带着血特有的腥咸,令人欲呕。赵棠连吸七八口,酸味变淡,初阳也止住哭声,身体恢复了温度。水手们纷纷道:“赵爷,咱们别逛了,回去吧!之前住店时就老有人鬼鬼祟祟想杀小公子。”
赵棠诧异:“阿六身手不凡,你们……能护住初阳?”
“我们报官啦,官府派了军队保护。”一水手道,“我还在想洛阳治安太他妈好了,后来才知道,那些军队是羽林卫,皇帝特派的。”
赵棠心情复杂,抱起初阳准备离开,忽然,一种恐惧爬进心里。
那恐惧没有五官,面目模糊,像从记忆的暗河里湿淋淋地爬出来。她身上贴着秘密,但被长发遮住,赵棠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赵棠继续走,心慌得厉害,想:“刘坚很的是我,为什么杀的是初阳?”
第29章
他又想:“我要是告御状,刘睿不一定信我。那小崽子一直都不信我,有一次我也这么给他吸毒血,他醒来后竟问我,有没有一刻对他是真心的……”
赵棠站住了。
长发散开,秘密清晰,那恐惧清清楚楚地露出了眼睛。
十一年前,他在夜市偶遇刘睿,死皮赖脸地要送对方回家。半路遇到刺客,他大发神威打跑刺客,又给刘睿吸毒血。那毒的口感,和今天一模一样。
见血封喉的毒药难配难寻,偶得一款,必不肯外传。今天杀人的是阿六,那十一年前杀人的……也是安王手下?
刘睿对安王敬若神明,又给予实权,安王为什么要杀刘睿呢?
“赵爷……”初阳抓住赵棠的衣襟,凤眼含泪,楚楚可怜地看赵棠。那模样和刘睿,真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赵棠咽下口水,问:“初阳,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初阳道:“我妈说,是码头上地水手,但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水手。”
赵棠又颤声道:“那你妈……有……兄弟姐妹吗?”
初阳道:“我妈有个小弟弟,还没生出来,就被皇帝挖去炼仙丹了。那小弟弟要是没死……嗯……应该二十七岁了。”
高寒脸色变了:”小郎君,圣人是万世难遇的明君,你可不能听些市井的胡话,就这样污蔑圣人!”
初阳道:“什么市井胡话?这都是我妈妈说的。”
高寒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干笑着。而赵棠脚底发软,那恐惧张开了血盆大口,吸走他身上的热量。
窈娘的亲弟弟,倘若活着,和刘睿一样大。那弟弟必然和初阳容貌相似,因为血缘亲情,纵然相隔万里,也一定会在身体面貌上显露出来。
初阳还恨恨道:“我娘以前是大小姐,家里很有钱的!就因为皇帝炼仙丹,把她全家都杀了!”
赵棠道:“别说了!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初阳吓了一跳,闭口不言。而赵棠按着心口,直冒冷汗:“高公公,我要进宫,我有件事,必须告诉陛下。”
高寒顿足:“祖宗啊!这话说不得啊!市井中流言甚多,小郎君轻信,郎君怎样也信?”
赵棠不语。水手们乱嚷道:“赵爷,你不跟我们回刺桐湾啊?”
赵棠眼眶发热:“回,只是我还有件事得办。办完这件事,咱们就回刺桐湾,一块儿出海,一块儿赚钱,一块儿过无法无天的日子!”
水手们轰然应诺,纷纷大笑。赵棠把手伸进怀里,捏到那个软滑的荷包。
“无论汝有何事,朕皆允。”
写字条时,刘睿一定是恐惧着某事。这某事大得将军寻了短见。这某事……一定和安王有关。
赵棠攥紧荷包,抱起初阳,对众水手道:“弟兄们,我先去了,你们要等我。”
高寒见状,便立刻安排马车,让赵棠和初阳回皇宫。半路上,初阳的手又开始疼,于是马车先去太医院,把初阳留在太医手里,赵棠独自回了皇宫。
到皇宫时,天已黄昏了。刘睿还在书房办公。高寒本想把赵棠带到却非殿等待,然而赵棠一刻也等不了,逼着高寒把赵棠带到书房。
书房外都是大臣。大臣们不许进那个种满松树的小院子,只能再院外的另一处宫殿等传召。赵棠跟着高寒进院子时,那些绛纱袍、进贤冠的王侯公卿都惊诧地看着。赵棠意识到,自己这一进,立刻就会惹起满洛阳的风言风语,人人会猜他是谁,同刘睿什么关系,进书房又说了什么。他的经历会被查得干干净净,他娘,柳姨、甚至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爹,都会被翻出来。他陪过的客人、他的旧友,都会被人拜访,讲出与他有关的每一桩小事。
这就是天子。这就是与天子睡过的代价。
高寒眼观鼻,鼻观心地把赵棠领入旁边的屋子。这里隔音真不好,简直是转为偷听而建的。刘睿正和大臣的争吵。大臣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王子性情暴戾,实非储君人选……“刘睿道:“朕还有别的办法吗?”
大臣道:“变法功在当代,利在万年,陛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刘睿道:“朕意已决,爱卿要么明日上书附议,要么便永远别到书房来了!”
大臣唯唯诺诺地退出。刘睿气得砸了几个瓷瓶,然后叫人进来收拾,心平气和地继续见大臣。他说的话几乎都一样,让对方明日上书附议,然而又不一样,有的人,他温柔和蔼,历数君臣旧谊。有的人,他声色俱厉,把几封弹章扔到地上,让对方“自己看”。有的人,他谈爵位谈美人,有的人,他谈北方旱灾,谈民间疾苦。
高寒低着头,前额全是冷汗。赵棠虽听不懂,但多年来东奔西跑,也大略猜得出,刘睿是压上了全部的政治资本,要为了明日早朝的一件大事。赵棠不禁怀疑刘睿是铁打的,发着高烧,一夜未眠,又纵欲,竟然还能这样周密地臣子们交锋。
大臣们来来往往,总也不断,赵棠几乎找不到一分缝隙去说话。好容易刘睿停下来喝水,赵棠逼着高寒去禀告。高寒哆哆嗦嗦去了,刘睿却道:“他又回来做什么?”
高寒道:“初阳小郎君遇刺了,郎君以为是安王派的刺客,恐怕……来告状?”
赵棠不料高寒这样看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刘睿听完,也沉默良久,道:”带他回却非殿,有什么事,朕明日下朝后再处理。“赵棠急得要拍墙大吼,然而周围都是大臣,不能动静太大。他想,刘睿总要睡觉,那么睡觉前自己可以去见对方,只消片刻就能把话说清楚,让对方小心安王。
但刘睿始终没有休息。天黑了,宫女端来晚膳,刘睿一边喝粥,一边还同尚书令交谈。尚书令道:“世家恐怕不会轻易就范……”刘睿便道:“只要安王同意,世家翻不起多大风浪。”尚书令道:“陛下真要册封王子坚?这……陛下春秋鼎盛,纵然……未必没有有治愈的希望啊!”
刘睿笑道:“朕并非不举。”
尚书令告罪。
“不过李院首说,朕身体亏空的厉害,多则五六年,少则今年明年……”刘睿又笑起来,叹道,“朕等不了啊!”
“陛下?!”
“哈哈,朕只告诉爱卿。朕已写好遗诏,届时令爱卿辅政,爱卿莫让朕人亡政息啊。”
“龙体关乎天下……”
“天下太沉了,换爱卿担吧,朕该歇了。”刘睿笑道,“对了,那五千金,开春还你。”
尚书令哽咽:“陛下才二十七岁!若妥善保养,也未必不能……”
刘睿笑道:“二十七,不短了。朕这一辈子只有两件事,一是郡考,二是报恩。第二件事已经砸了,第一件事不能再出纰漏。爱卿啊……朕走之后,朕的恩人还请你多加照拂。他性情急躁,又好勇斗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谁,你千万记得偏袒他一下。”
尚书令跪地领旨。刘睿又同他聊了几句闲话,最后道:“好了,爱卿陪朕许久,也该回家陪夫人了。来人,更衣备车。”
尚书令立刻跪倒在地:“臣祝陛下旗开得胜,大捷而归!”
刘睿便微笑点头。只听簌簌的穿衣声,赵棠问高寒:“他要出门?”
高寒道:“要去安王府,今日安王宴请陛下,许多世家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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