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樱默不作声,但是双展秀知晓他已经知道了,便不做多言。秀姑静静地走在时樱身边。三人一同前往天境堡。
许风流自重返天境堡已有大半月之余。闻着关于那个人的消息而来,至今却一无所获。许风流不能再不着急了。
顺着天境堡的地下甬道蜿蜒陡峭而下,往日的记忆一一涌现。彼时是杀红的双眼,腥臭猩红的鲜血混着旧血的味道,耳边的对方充满猎杀的气息……
许风流摇摇头,一境堡主闭关修行这半年正是他在天境堡内大肆搜索信息的好机会。再有半个月,便是一境堡主出关的时间了。到时候,再想来这里岂是易事。
凭着上次的感觉与记忆,许风流很快到了天境堡的地下练习场。腥臭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其间混着令人作呕的死尸的恶臭气味。练习场内的尸体杂乱无章的堆叠在一起,自下而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虫和一些黑色的虫子。许风流庆幸自己来时用上好的香纱布遮掩了鼻口,然而此情此景还是尖锐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每一步都是踏在亡者和蠕虫之上而过,许风流提力,尽量不与他们接触,可是等他走过练习场时,鞋子上还是沾了一些腐烂的肉和渍,还有还在爬行的蠕虫。许风流用掌力震死那些虫子,将手中提前带来的布扔在地上,双脚踩了上去。
没有那个人!
要么他已经逃了出去,要么他早已化成尘土。不可能有人运走他的尸体。这里完全没有人来过的影迹。
乡萦袖还活着,并且已经逃了出去。这是许风流确定的事情。那么究竟是谁放出那个人的消息来引他出来的呢?
不可能是时樱,也不可能是那个人自己,那么还有谁?
许风流空手而返,一无所获。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乡萦袖还活着。许风流出了天境堡,便直向时樱轩而来。估摸着时间,冬曲柳的毒也该尽除了。
冬曲柳负气来到天境堡,只认为上次来救许风流时天境堡内没有多少人守看,这次也一样。不待夜幕,大白天的便潜入天境堡内寻人。谁知,刚进来就遇到一个人。急招一试,来者便败给了冬曲柳。细问之下,方知来者名叫尘染,是来这里找药材的。
冬曲柳心想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更何况此人对天境堡内的地形十分熟悉,便不做什计较。两人结伴而行,绕过几个亭台水榭,尘染便直奔一个石狮铜门前。冬曲柳一把拉住他转到遮蔽地,“这里就是天境堡的牢狱吗?”
“没错,上次我哥哥就是被关在这里的。这里面机关重重,我劝你不要贸然进去。多带点人来救你爹,不然连你也可能栽在里面了。”尘染劝道。
冬曲柳想到时樱先前对他的态度,摇摇头,双眼看向铜门,坚决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退回去。我一定要救出我爹!”偏不要他帮忙!
“唉,看你这样坚决。我想我是拦不住你的。但是我哥危在旦夕,我要快些找到解药拿回去救他,里面的事我帮不了你了,你要小心!”
“你送我到这里已是让我万分感激,这里面的事就不牢你挂心了。你快些去找解药罢,你哥哥的命也是命。”冬曲柳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塞到尘染手里,“若你长时间寻不到解药,便把这个给你哥哥服下,或许可保他一命。”
“多谢!告辞!”尘染道。
“保重!”冬曲柳道。眼见尘染走远了,冬曲柳这才缓缓向石狮铜门靠近。
“爹,小柳儿来救你了!”冬曲柳从铜门进入,按照尘染所说的沿着墙上红色的标记一路向前。果不然,安全无误地到达牢狱里。
牢狱里关着不少人,冬曲柳来回看了一圈,没有许风流,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许风流没在这里,会在哪里?
难道情况有误?冬曲柳又环视一遍,还是没有许风流。冬曲柳迈步向前走去,却被旁边狱中的老者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吗?你可知里面的都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冬曲柳道。
“你不知道你就敢乱闯?”老者上下打量着他,冬曲柳被他看的有些心慌,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老者道“你是风流阁的人?”
冬曲柳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想人去找风流阁的麻烦,绕弯道“你管我是什么人?识相的就快点告诉我,许风流在不在这里?”
“许风流?”老者反问道,接而哈哈大笑道,“许风流要是待在这里,我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吗?”刚说完,便警惕道“你问许风流做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是谁?许风流是谁?哈哈哈……”
冬曲柳见他一个人在牢内撒草哈哈大笑,心料这人定是疯了,便不管他,提步向前走,刚走没两步,自牢狱深处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是……幽兰摄吗?
冬曲柳刚想到这三个字,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冬曲柳醒来时,人躺在牢狱内。脑袋浑浑沈沈,冬曲柳一手扶额另一手扶着墙面站了起来。窗外,无月无星,所有的事物在黑夜里映出模糊的轮廓。冬曲柳双眉微敛,脑子忽地一个激灵,伸手向腰间探去。剑,还在。
看来他是被人算计了。在牢狱里没找到许风流,自己却莫名进了牢狱。
冬曲柳扶着墙缓缓坐下,他想起许风流的话,‘小柳儿,你觉得黑夜可怕吗?’‘黑夜其实并不可怕,只是有些人把它渲染的很恐怖。黑夜是很静的,因为它知道它的静能让你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这个世界。’
黑夜的静能让人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这个世界。这个原本就不太平安稳的世界。冬曲柳闭上双眼,风从他的耳迹略过,带来黑夜的静与杀。
“冬曲柳,你果然有几分许风流的样子。十五年,许风流的努力也没有全部白费。”略带戏谑的声音自狱中响起。听起来,这不是个很老的人。
“听说他没有在乎的人,我倒是很好奇,对於养了十五年的你,他会不会有点不舍?”
冬曲柳保持原样,丝毫不理会此人之语,内心却无端想起许风流平日里那副放荡不羁的姿态。也许正是因为许风流所表现出来的对事事无所谓的态度,才会让你觉得他什么都不在乎罢。可是跟许风流相处了十五年的自己,明明就知道许风流不是这样的人。他对冬姨,对风流阁里的那些姑娘们在乎的不得了。简直比得过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在乎。
“看来你并不了解许风流许大侠,他向来是独来独往,一年都不回来几次。他养大我?简直是笑话!”冬曲柳这话虽是故意说给上头的人听的,但却也是实话。在他的记忆力,只有冬姨这么个暖心人。许风流一年回风流阁的次数不超过十根手指头,每次回来呆的天数也不超过十根手指头。最让冬曲柳生气的时,他每次都是一身伤回来。
“照你这么说,我抓你岂不是没有用?那依你之见,我是不是该放了你?”
“你放不放我,是你的事。抓我有没有用,亦是你的事。与我商榷,怕会有损你的才智罢。”冬曲柳道,他猜想此人应是不过而立之年,但定是比自己年长。
“我瞧你年纪轻轻,说起话来,要让人多难受辄有多难受。真是同许风流有得一比。”那人带笑道。
许风流认识的人真不少,提起许风流的人为何总会笑起来?冬曲柳并不懂。
冬曲柳压制着体内翻涌的热潮,难道真的与他之前猜想的一样。昏迷之前闻到的那香是——幽兰摄吗?
幽兰摄:媚药,无论功力如何,皆会意乱情迷,而且三天里不与人交合,便会功力尽失。
冬曲柳对鱼灵谷那些药材没有什么记忆,可是对于江湖药材秘册上的药药毒毒还是有些记忆的。十岁那年,许风流从江湖上弄来这么一本册子要他在十天内背好。到了第十天,冬曲柳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见许风流,准备接受他的提问。结果许风流的屋子里空荡让人头大。冬曲柳气的倒头就睡,睡了两天两夜。
“你不说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恶意的嘲笑似的关怀。
冬曲柳并不想让人察觉异样,嗤鼻道“我爱同谁说话就同谁说话,爱什么时候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你,可是我有权决定放不放你走。你的自由权在我手里。”那人道,“如果你愿意说两句好听的,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冬曲柳倔强道“你愿意放我还未必愿意走,你不愿意放,我若是想走,你功力再高,我也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冬曲柳的人生只能由自己做主!”
一直活在许风流许大侠这六个字眼里,冬曲柳受够了。纵使他是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父亲,也不能使他丧失自己的斗志。
“真没想到你在许风流的庇护下还能有这样的心志!”那人沈声道。“许风流,看来事情有趣多了,并不想你说的那么简单呢。”
冬曲柳没有听懂他什么意思,便也不好作声。那人沈默片刻,道“我放你走!”
话语即罢,一阵强大的力量将牢狱之门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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