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想将它一起带回岸上去,一望四周才觉江水涛涛,汹涌澎湃,原来为了抓住小猫的板子不知不觉已游到了江心,一时有些力竭。
岸上的人见了这幅情景,才知道他不是寻死,却又急的直骂这人是个疯呆子,没事豁出命去捞个猫干甚!江水太急,岸上虽然人声鼎沸,却也没人敢跳下去搭救。
他奋力游离江心的漩涡,已是拼尽了全力,感觉到肩上的小毛团紧紧的抓着自己,夏芸奋力的划水,波涛涌过,又让他呛了几口水,呼吸不过来。
再游了一段,明明快到岸边了,夏芸竟有些意识模糊起来,虽然拼尽了全身力气在划水,却手脚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力,岸上的人声听着也有些模糊了,直直的往下沉去……
意识模糊间,感受到小猫还在死死的抓住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它,要是自己不插手它或许还能漂到岸边活下去。一时眼前又浮现了母亲的身影,儿时父亲的身影,夏芸只觉得脑袋里一锅浆糊般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应该快要死了……
夏芸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随水坠下失去意识时,一双手潜入水下揽住他的腰浮出水面往岸边游去。
站在岸上的人见状纷纷伸了长竹子过来,篱二一手揽住夏芸,一手顺势抓住那长竹子游上了岸。
篱二瞥了眼死抓在夏芸肩上的小黑猫,轻轻将它拿下放在一旁。猫有九条命,果然是不错的,一番风浪后,那小猫虽然央央的,趴在那里不动,却还活着。
夏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挺尸一样的躺在草地上,面色煞白。有人去请了郎中,但最近的郎中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赶得到,众人都一时没了主意,只能干看着等。
看着躺在那里浑身冰冷的人,人命关天,恐怕等不了了,渐渐的夏芸连呼吸都没了,篱二顿时心急如焚。
想起走南闯北时有个土郎中教过自己的法子,虽然听着荒诞,却也顾不上许多了,只得一试。
篱二拿衣服垫在夏芸脖颈后,从他腹中按出几口水后,便捏了他的鼻子,对着嘴一口气吹了进去,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又使劲对着嘴多吹了几口气进去。
围在边上的人见状先是一惊,后来也恍然明白了,篱二见多识广,这必定是个救人的法子。
早有妇人、女孩见这情景羞红了脸扭过头去,但人命关天,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反复几次后,夏芸呼出了一口长气,回过气来,微微睁眼意识还不清,便感觉唇上一软,紧接着一口气吹了进来,和自己呼出的气息相撞,不由得让他又呛出一口水来,咳嗽出声。
篱二忙退开,嫌恶的抹了一把唇上的水,面上却喜道:“呀!你总算醒了,急死俺了!”
夏芸亦抹了把唇上的水,迷茫的看着围了一圈的人,还摊在水里的竹竿子,见这情景,心下便明了了。想爬起来向众人和篱二道谢,却一阵眩晕,篱二忙扶起他坐好了。
待到夏芸客气的向众人道过谢后,正要和篱二说话,郎中便来了。
见夏芸已经醒来,并无大碍,郎中只粗粗看过脉象,开了个祛风寒的方子便离开了,夏芸又谢了一遍郎中。
众人见这痴疯子少年没事了,半晌渐渐的也都散开了,各回各家。
夏芸想起自己的猫,四周望了一圈没看到,大抵是流入江水波涛中了,到底没能救了它。一时神色有些黯淡。
“你在找它?”篱二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毛团子出来,不是小猫是谁?
夏芸又惊又喜的小心接过来,只略略在手里放了一会儿,篱二便捧着将它重新揣进了怀里,道:“你身上太冷,仔细冻着它,俺给你揣着,一道送你回家去。”说着就起身去牵马。
眼前这个八尺高的大汉也是一身湿漉漉的,狼狈的很,见他要送自己回去,夏芸有些意外。
没等他多想什么,篱二已经牵了自己的马过来,扶着夏芸上了马,自己揣着猫牵着马走在前面。
篱二身上穿着正值衙门当差的官服,魁梧的身材,雄厚有力的肩,阔步的走在前面,看着有几分粗野,像个蛮人。让人敬而远之,而且素日里又有些不好的名声在外。
加之上次他醉酒无故调戏自己的事,夏芸对这个人实在没有好映象。
但今日之事却让夏芸稍稍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毕竟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就问你484大粗长?!
☆、投之以桃李
夏芸往日听母亲常说,篱二是个霸道无谋的人。
据说在边关做了几年小将,有些银子后,回乡在苏州衙门里做捕头,不想莽撞得罪了权贵,才逃到钱塘充了门子讨口饭吃,连累家姐四处奔波,至今未嫁人。
虽然到了钱塘衙门里,也净干些借人钱财收放利息的事来,利钱银子若少了一分半分,他必然闹得人家犬不宁才罢休。
这些也都是实情,街上的人见了他都有些惧怕,夏芸以往也因此疏远他,虽然做了几年邻居,却没怎么说过话。
如今想着欠了人家救命的情分,自然得回报,再者,他现在觉着篱二这个人也并没有传闻说的那么十恶不赦。
夏芸沉吟了半晌,便开口说了请他到自己家吃顿饭,态度恳切礼貌。
篱二停下步子,回头看他,眸子里带了丝琢磨的味道,细细地看着夏芸,少年眉眼弯弯,语言常笑,仿佛一轮皎洁的月。
夏芸被他这样盯着,不觉红了脸别过头去干咳了几声。篱二才回转身继续牵马往前走了,嘴里应下了吃饭之事。
一时回家,看到早有自己的同窗苏若水等在门口了,将今日景况都提前向夏母交代了,夏母虽然听到说儿子没事,却也急的眼圈通红的守在门外等着他回来。
见到母亲守在门外苦苦望着,旁边又有苏若水陪着,夏芸思忖看来母亲是知道了,到了门前忙要下马。
篱二将他搀了下来,从怀里捧出小猫给了他,小猫很乖,安静的瑟缩在夏芸手里。
夏母看到儿子有惊无险的回来,少不得又痛哭了一场,千恩万谢的给篱二道了谢。见篱二身上也湿透了,不好意思强留,只得嘱咐他快回家去换衣服,莫要着凉了,篱二便干脆的回去了。
傍晚时分,缠绵的细雨依旧在窗外飘着。
这厢夏芸收拾的干干净净了,懒懒的躺在床上,怀里揣着吃的圆鼓鼓的小猫。
绮儿把小猫打理的很干净才送过来,暗暗抱怨着这黑团子到底哪里好了,值得公子这样险些丧命的去救它,琢磨了半天也只觉得这只是个寻常的黑猫,只是比别的小猫更安静乖巧些罢了,瞧不出哪里特别。
夏芸拢了拢怀里的小黑猫,软软的,不禁轻轻笑了笑,“以后就叫你‘毛团’吧。”说完又忍不住狠狠摸了两把。
桌旁摆了盘松子,夏芸惬意的抓了把松子自己剥起来,圆润饱满的松子仁香香的,夏芸边吃着松子边拿着本传奇小说看。
不知不觉中剥完了一小盘松子,不由得有些口渴,便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啧啧的摇了摇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吃完又叫绮儿端了盘松子进来,继续剥,吃着松子看着话本子,顺手给毛团喂了几粒松子仁,人生得意啊。
他这人也就这么点志向,去他的科举考试,去他的画画作诗,夏芸吃着松子蹬着二郎腿好不闲适。
吃的正欢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夏芸一惊,第一反应竟然是赶紧将话本子收进了被褥里,再顺着手抬头看时,一惊,才发现是篱二,舒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母亲来了,若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好看这些不入流的风月话本那还了得,又得好一顿伤心训导。
篱二见他只盯着自己,便主动将他的手抓过来。夏芸本能的一缩,还是被紧紧的扣住了,手里被塞了样东西。
他打开手来看,是一把白白胖胖的松子仁。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你进来很久了?”
篱二道:“俺跟着绮妹进来的。”
夏芸抓着松子仁的手一抖,这人怎么跟鬼似的没声响的,那刚刚自己那副二痞子样岂不是被他看到了,想着不由得默默的为自己素日树立的阳春白雪的情操哀悼。
篱二哪里知他这九转十八弯的心思,见他没说话,便理所当然的在他床边坐下了,“俺来看看你可有好些。”说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厚的手掌带着老茧摩拭的他有些痒,夏芸缩了缩。
“确实无碍了。”篱二的目光映在淡淡烛辉里,竟然看着有些柔情。
夏芸在烛光里打量了眼前站着的大汉,细细观察才发现篱二的模子不错,若是稍稍修下那参差的胡子,改改装束,还是很耐看的。
大高个,健硕的身材,浑身紧实没有一点赘肉,健康的肤色,五官也生的整齐,线条流畅的下巴,眉眼好看,唇也很柔软……想到这里夏芸这里一惊,忙摇了摇头将一把松子仁塞进嘴里狠狠的嚼着。
果然话本子看多了不好。
见夏芸脸上泛红,篱二不由得将手再次探了过去,“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