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徐贵人与何婕妤都是兰妃的人,两人向来和睦,况且何婕妤一向快人快语,从不是佛口蛇心之人,无缘无故怎么会推徐贵人入水?最后还自食恶果落得如此下场,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蹊跷。兰妃与程容华商议许久,终究没个结论,只得等徐贵人回宫再作打算。
几日后,徐贵人回宫,兰妃忙叫了程容华急急的去看望,徐贵人见了她二人先是委屈的哭了一场,而后便哭诉着何婕妤如何支开身边的宫人,如何拉着她到桥上去说话,如何又凶相毕露一把将她推入水中。兰妃与程容华听了方知原来这说法竟是她自己说的,并非旁人讹传,原来何婕妤入宫多年一直无子,全依傍着兰妃一步步挨到婕妤的位子,而徐贵人自也归顺了兰妃,又骤然有孕,实在风光无限,旁人更瞧不上她,她才鬼迷了心窍,想除之后快,再装作徐贵人失足落水的样子撇开干系,谁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而徐贵人这一落水受惊,腹中胎儿也险些不保,太医想法设法好歹留住,只怕将来也是自娘胎里要带出不足之症了。徐贵人为此伤心不已,一来为自己的孩子委屈,二来更是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姐妹如此狠心要致自己于死地,越哭越伤心,带着肚子也疼了起来,兰妃唬得忙传太医。太医看过之后又开了几服药,叮嘱不可再如此激动,恐有滑胎之虞,兰妃与程容华便不敢再多说话,只嘱咐徐贵人安心调养,亦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便忙忙的去了。
两人离了徐贵人处,又至兰妃宫中说话,程容华倒还可,只是兰妃死活不愿相信何婕妤会作出此等事来,毕竟何婕妤追随她多年,也是宫中的老人,何必为一个贵人动这样的心思。程容华此前也怀疑此事有鬼,但这是徐贵人亲口所说,她又何必说谎?只怕是何婕妤受了旁人挑唆一时糊涂也未可知。兰妃听了程容华所说仍是不信,却怀疑起徐贵人所言非实。
程容华因近日徐贵人常来寻她,见她亦是心思单纯,况且她自己怀着身孕,以身犯险实在不必,仍不愿怀疑。兰妃却说徐贵人当初入宫半年默默无闻,为着父亲跑来求她帮忙才在除夕夜得了皇帝的青眼,若说心思单纯是绝没有的事,只是想到她而今也是胎儿难保,亦对这事不敢妄揣,两人谈来谈去还是没个定论,只得作罢,只是皆对徐贵人多留了个心眼,恐再生事端。
程容华回宫后又关起门与晴云琼烟商讨一番,晴云对徐贵人颇有好感,只认定是何婕妤自食恶果,琼烟却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主张,程容华也只得罢了。讨论良久,众人皆乏了,琼烟服侍程容华休息,晴云打算回自己房中打个盹,君合终于逮到机会,连忙跟了过去。
晴云刚走到门口,回身见君合跟来,皱眉道:“柳公公这是要做甚?”
君合忙赔笑道:“云姑娘慢走,我有话要同你说。”
晴云冷哼一声道:“我可没话同你说,我要睡觉了,公公自便。”说罢就要关门。
君合忙撑住门,道:“真的是要紧的话,姑娘且听一听。”
晴云怒道:“公公还需放尊重些,不然我可喊人了!”
君合笑道:“姑娘莫急,我只问你,你是程府家养的丫头还是外头买进来的?”
晴云道:“与你什么相干?”
君合道:“姑娘本家是否姓冷?”
晴云道:“不姓!”
君合一怔,道:“姑娘莫说气话,真的不姓冷?”
晴云不耐烦道:“说不姓就不姓,什么冷的热的!”
君合无奈道:“姑娘可有一位姓冷的堂兄?”
晴云明显一愣,却仍道:“没有没有!”说着又要关门。
君合抵着门道:“冷兄一直挂心姑娘,若真是姑娘,难道你心里不惦记他吗?”
晴云力气自比不过君合,气的将门一摔,道:“你这人好奇怪!我都说了我不姓冷,没有什么堂兄堂弟的,还在这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在纠缠,我要去告小主说了!”
君合见她蛾眉倒竖,双颊泛红,正在气头之上,多说无益,只得道:“也罢,大约是我认错人了,得罪,得罪。”说着行了一礼。
晴云也不理他,哐地关上了门,君合只得悻悻而返。
但是见晴云的表现,君合始终怀疑他就是观韬的堂妹,只恨如今处境尴尬,晴云不肯与他说实话,观韬也不愿理他,自己在当中想帮忙牵线又两头不讨好。因而盘算着不然先想办法让他们见了面,双方一相认,旁的问题也好说了。只是转念又一想,毕竟晴云没有承认,万一真的不是,到时候几人都尴尬,搞不好更落埋怨。心中无奈,却也只得暂且将这事放下,待炜衡回来时与他商议看看,说不定他有主意。
转日,君合便将这情况转告了寻梅,寻梅也猜着这事十之八|九,只是没有完全把握亦不敢冲动,只又旁敲侧击的向观韬打听更多的消息,然而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观韬尚幼,堂妹更是才五六岁,再问也问不出些什么了。而程容华这边除了她与晴云之外,旁的都是宫中的人,若出宫去程府打听倒是个办法,只是程伯幼定会将这事误以为是金杜的意思,又恐惹出别的事来,也不得而行。
如是过了几日,炜衡归期将至,君合心中暗自欢喜,也将这烦恼之事略放了放,怎料这日程容华携琼烟去向兰妃请安,将晴云留在了宫中,君合正如常做着活,忽见晴云倚在殿门上朝他张望,他心中疑惑,便走近问道:“姑娘有话与我说?”
晴云犹豫一番,拉着君合进了殿,掩上了门,未知要说什么,且看下回:寻蛛丝晴云明身世,露马脚君合入地牢。
☆、寻蛛丝晴云明身世,露马脚君合入地牢
君合见晴云形容,心中料定与观韬之事有关,却仍问道:“姑娘究竟何事?”
晴云掩上门,开口道:“你那日问我的事,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君合故作思忖一番,道:“你是说冷兄的事?”
晴云急道:“正是。”
君合皱眉道:“可是云姑娘不是说并不姓冷吗?难道你认得别的姓冷的姑娘?”
晴云不耐烦道:“我问你你便说!哪来这么些话!”
君合因近日晴云总是抢白揶揄他,便故意答道:“我帮朋友寻亲,只是他不愿意声张此事,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晴云道:“知道的人多了才能多帮着寻,哪有暗地里悄悄寻人呢,那哪里能寻到?”
君合心中暗笑,道:“云姑娘……你就是姓冷吧?”
晴云听言沉默片刻,道:“你就当我姓冷吧,快些说。”
君合摇头笑了笑,道:“这位冷兄我认识也有一年余了,他是金陵人士,堂妹因父母双亡投靠他家,却又被他爹娘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他家没落,到京城来讨生活,最后一次见堂妹时他也就十岁,堂妹也不过五六岁。”
晴云听着君合所言,呼吸越来越急促,君合又道:“之后他再未得见堂妹,却一直挂念她,只是不知她下落如何,甚至是生是死也难猜。就我所知,堂妹被卖去的那家是经商的,不是开当铺的便是买古董的,而那个堂妹……”君合眨眨眼,“乳名唤作云儿。”
晴云脚下已经发软,连忙扶着桌子坐下,颤颤巍巍的倒了一杯水,啜了一口,问道:“那……你那位冷兄,名叫什么?”
君合微笑道:“观韬。”
晴云双目一闭,两行清泪便淌了下来。
君合一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道:“云姑娘,你就是那个云儿吧?”
晴云拿绢子擦了擦泪,看向君合,道:“你想要什么?”
君合怔了证,问:“什么要什么?”
晴云冷笑一声:“我不知你是什么人,但想必是神通广大,你巴心巴肝的试探我的身世,还找来了我堂哥,你有什么所图,直说罢。”
君合无奈道:“我能有什么所图,冷大哥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过想帮一帮他罢了。”
晴云道:“别,这事我已问过小主,她也说了,你想要什么想问什么想做什么只管说,我办不到的,小主也会应承你。”
君合叹了一口气,自知在程容华与晴云这里再得不到信任了,自己一味只说无所图反倒惹疑,想了想,便道:“既如此,就请云姑娘和小主帮我打听一个名叫公诚的人吧,看看这人身世经历如何。”
晴云皱眉道:“就只打听一个人,你如此本事,连个人也打听不着?”
君合苦笑道:“姑娘莫再说这种话了,我不过一个小太监,在咱们宫中都说不上话,有什么本事。”
晴云不理会他,又道:“就这么件事?那我回来跟小主说说,只是能不能问到也不好说。”
君合笑道:“这人定是难打听的,若问不着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姑娘既然就是云儿,我便安排冷大哥来与你相认罢?”
晴云疑惑道:“来相认?”继而福至心灵道:“你说你与他认识一载,难道他就在宫中?”
君合微笑颔首,晴云登时慌神道:“难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