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合便不再坚持,只拿手叩了叩桌面,接过了茶杯。
寻梅饮了一口茶,笑问道:“今日可还是你家小主让你来敲打我的?”
君合苦笑道:“我在我家小主那早不得脸了,今日不过来寻你说说话。”
寻梅一喜,笑道:“那可真是难得,只是你怎么得罪她了?”
君合道:“此事说来实在话长,总之她疑心我对她不诚,不再信我了。”
寻梅笑道:“这我倒是猜得出的,你这人虽是机灵圆滑,其实并不喜欢撒谎,纵然扯谎时能说的□□无缝,神色却终究是与平时不同的。”
君合道:“有何不同?”
寻梅摸了摸下巴道:“倒也说不出怎么不同,反正是不同的。”
君合摇头笑了笑,又道:“自上回我来寻你之后,皇上再未曾去过庆宁宫了,你究竟是怎么同他说的?”
寻梅皱眉道:“怎么?是你家小主让我说的话,而今反又怪上我了不成?”
君合忙道:“不不,她对此倒是安之若素的,不过是我自己好奇罢了。”
寻梅方道:“我也没怎么说,只说庆宁宫派人过来打探消息了这样的话,他听了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说着撇一撇嘴又道:“这样的人最可厌,自己做了龌龊的事,反倒迁怒知情的人。”
君合颔首道:“那他后来也没再来了?”
寻梅道:“来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原本他那么久未曾来,我都已打算好在这里挨一辈子也罢了,认命了,结果而今又总是来,我又不能躲,当真恶心的要命。”
君合踌躇道:“其实……这事恐怕与我有关。”
“你?”寻梅一愣。
君合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公诚’这个名字?”
寻梅眉头一皱,道:“怎么没听过,那皇帝头回见我便喊我公诚,而后每每做那事的时候,口中也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而后突然茅塞顿开道:“啊!我此前想着这人定是和我长得像,而你又和我长得像,想必我们三人都长得像了?”
君合微微点头道:“此前我被人设计,险些也被弄到了歆玉宫来,而皇上就是自那日留心我的长相后才又开始忽然到歆玉宫来的。”
寻梅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这狗皇帝真是贪心不足,恶心!恶心!”
君合轻叹一声道:“听你所言,也不知这公诚是谁了?”
寻梅道:“能是谁,不过是从前宠爱的面首的罢了,我来这见过了这么些人,不瞒你说,这眉眼鼻唇,总有些相似的地方,想必都是照着那人的样子寻来的。你我也是倒霉,长得与他像,才落得这步田地。”
君合沉吟片刻,又道:“其实此事我也有些疑心……上回你问我家有没有姓孙的,后来皇上也如此问我,我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寻梅眼睛一亮,道:“你可是想起了有姓孙的亲戚?”
君合道:“这倒没有,只是……我左肩这里有块胎记,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家中有我这样的?”
寻梅疑惑道:“什么样的胎记?我看看?”
君合想了想,便扯开衣领,给寻梅看,果然左肩颈窝旁有一块不小的暗色圆形胎记。寻梅看了,摇头道:“没见过,也没听说有这样的。”
君合勉强笑道:“也罢,天下也没有这么巧的事,哪里我们就都是亲戚了。”
寻梅却道:“你若这么说,我们是亲戚,倒不如我们毫无干系却又长得如此相像巧了。”说着又去扒君合的衣服,“我再看看。”
君合只得歪着头又让他看了看,寻梅仔细看了看,又问:“我能摸摸吗?”
君合心中一窘,却也只得答应了,寻梅抬手摸了摸,道:“你这胎记好奇怪,看着就有些不平,果然摸上去也是这样。”
君合尴尬道:“是了,从小就是这样。”
寻梅道:“胎记难道不应该只是颜色不同吗?这个看着倒像是伤疤似的。”
君合笑道:“哪有自娘胎带下来的伤疤呢?罢了罢了。”说着整了整衣襟,摇头叹道:“还是我多想了,他是他,你是你,我是我。”
寻梅见他神色有些失望,便道:“其实,你若想打听那个公诚的事,倒有一人可以去问。”君合忙问是谁,欲知寻梅所说何人,且看下回:何婕妤殒命无对证,云姑娘绝情留回寰。
☆、何婕妤殒命无对证,云姑娘绝情留回寰
寻梅将手中茶杯放下,道:“观韬。”
“冷大哥?”君合愣了一愣,点头道:“是了,他常在宫中走动,见多识广,若问他,自然容易打听得到。”说罢又摇头叹息道:“只是他如今厌极了我,定是不肯替我打听的。”
寻梅沉吟一番,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君合喜道:“那可多谢你了!”说罢又疑惑道:“许久以来你竟从未疑惑此事,未叫他打听过吗?”
寻梅微微低头道:“我与皇帝的事情,我不大愿意与他说的。”
君合恍然,忙道:“那你还是别提了,这是我的事,还是我问得好。”
寻梅道:“也不全是你的事,我自己也想知道的。何况你现在问他,他那驴脾气,才不肯理你的。”
君合道:“早晚我也要找他,他虽不认我,我却仍把他当作兄弟的,这事总要说明白。”
寻梅摇头道:“你不知他的脾气,就这么去,说什么也没用的。”
君合听了,心中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寻梅却忽然道:“你是不是能出宫去的?”
君合一愣,道:“若有小主的许可,上内务府领了牌子是可以的,怎么?”
寻梅道:“我倒知道有个法子化解你们的误会,只是恐怕不太容易。”
君合忙问,寻梅道:“观韬一心最牵挂的便是他在金陵的堂妹,自小时候分开再不得见,你若能出宫去到金陵寻到他的妹子,他定会对你感激不尽,更别提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
君合摇头道:“他这事倒也与我说过一次,可这也实在太难。若说出宫,我同程容华说一说倒也没什么,可是金陵那么远,一个来回少说也要半月,何况金陵那么大,又上哪去寻?”说罢又叹一口气道:“其实程容华本就是金陵人,我从前也说向她打听,只是冷大哥也说了,便是他们大户人家都相识,又有谁会在意一个小丫头的,别没去问。而今程容华已冷落了我,更没得问了。”
寻梅亦叹道:“也是,不过此事一直是观韬心头的死结,我也不过说来与你听听,如此一想,寻到那云儿倒比直接说服他更难了。”
“云儿?”
“嗯,就是他堂妹的小名。”
“云儿……”君合低声叨念了一会,又问:“你可还知道些什么别的?她的大名?卖去的府上叫什么?”
寻梅想了想,道:“小女儿家哪有什么大名,顶多就叫冷云罢?旁的……卖去的那家姓什么倒是不知道,不过是金陵极有钱的一户,好像是……开当铺的还是卖古董的,旁的我也不知了。”
君合激动地跳了起来,金陵、古董、云儿,莫非观韬这位堂妹就是晴云?难道世间真有此等奇事?!
寻梅见状,唬了一跳,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君合难掩脸上喜色,道:“我得快些回宫一趟,这位云儿,怕是能找着!”
寻梅一听,也喜得站起来道:“怎么怎么?快说与我听!”
君合定定心神,道:“我先回去,问明白了再同你说,你先别告诉冷大哥,没得空欢喜一场倒惹得难过。”
寻梅听罢,只得道:“也好,那你快去!无论结果如何,好歹快些来告诉我!”
君合连连点头,起身告辞,脚底生风,一路奔回庆宁宫。
回到宫中,却见程容华与晴云、琼烟正在殿内一同做女红,君合自不敢擅入,只得候在外头,心中想着不急在这一时,须得寻得旁人不在时单独叫晴云来问才好。
然而谁料这一下午一晚上晴云皆和程容华待在一块儿,连晚上安寝也是她守在寝殿,君合心中急的抓耳挠腮,一夜竟不曾合眼,结果第二日晴云又陪程容华去向兰妃请安,回来晌午又守着她午休,晚上照旧守着安歇,一连几日君合皆抓不着空,若是从前君合还能求着琼烟或是朝晴云打个手势叫她出来说话,而今琼烟不理他,晴云更是厌恶他,反倒是彻底没了办法。
正在君合急的坐立难安时,忽然消息传来,何婕妤在白石山庄落水溺毙。
兰妃大惊,细细问了来通传消息的宫人,却说是何婕妤与徐贵人前日用过晚膳一同散步,在行至莲花桥上时何婕妤忽然将徐贵人推入水中,徐贵人慌乱中将何婕妤也拉下了水,两人连连呼救,恰好宫人经过,下水相救,结果只救上来了徐贵人,何婕妤却溺水身亡了。皇帝因此大怒,褫夺何婕妤宫位,以庶人草葬,令徐贵人调养两日,提前送回宫中。
兰妃听了这话自是心生怀疑,却也只得将这话转告给了留在宫中的各位娘娘,又敲打警示了一番不该嫉妒怨怼等语,而后却把程容华单独留下,商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