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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谨/冷酷侯爷俏郎君 (边想)


莲花开得绚烂至极,花瓣层层叠叠,宛若活物。
妖娆鬼魅,圣洁慈悲,矛盾至极。
遥想刚出谷时,身戴三尺剑,意气风发,谁能想到,不过一年,我就被株莲花逼到穷途末路。
到头来,媳妇儿没了,命也快没了。
心下一叹,我看向那大夫,坚定地一字一字清晰道:“我要你为我剖胸取物!”
那些视莲子为至宝的人,各个翘首企盼等着它瓜熟蒂落从我胸口开个血洞爬出来,我却不想真正等到那一天。是魔是佛,是妖是鬼,剖出来看看便知。若这次熬不过,左右都是死,好歹死的没那么难看。
我倒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他们这样费尽心思谋求。

第二十九章

鸟雀初鸣,晨曦微露。
猛地从瞌睡中惊醒,我恍惚地睁开眼,记忆还慢半拍地停留在六年前。那种利刃切开皮肉,胸骨被外力撑开的感觉如此鲜明,鲜明到我忍不住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想要抚平伤疤处传来的阵阵跳痛。
当年动刀前,金针刺穴、烈酒服药、甚至还用冰先将胸口那块皮肤冻麻,可谓手段用尽,但最后那剧痛仍是让我刻骨铭心。
“爹爹……”
听到呼唤,我忙往白涟所在的方向看去,见他已经起身,虽还是精神不济,但脸色总算没昨晚那么难看了。
我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额心的温度。
“已经退烧了。”心下一松,我找了件厚实的外衣给他披上,以防他又着凉,“小涟真乖,今天想吃什么?爹给你做。”
这孩子身体从小到大毛病不断,也不知是不是跟当年强行将他从我胸口剖出来有关。
不过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恐怕还是会那样做吧。不亲自确认一眼,就怎么也无法死心。
“爹爹,我想吃蛋羹。”白涟冲我甜甜一笑,笑得我不自觉也露出微笑。
轻捏他的脸颊肉:“好,过会儿就给你做。”
到现在我时常仍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一颗莲子,怎么就突然修成人形了?
刚将他剖出来那会儿,他才小小的一团,只有拳头那么大,浑身血乎乎的,看着就是只小怪物。我硬憋着的一口气在看到他的瞬间就烟消云散,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说不清是骇的还是痛的。
所幸那大夫没晕,他以为我这也是被人下了蛊虫的结果,搞得要剖胸这么惨,对我的态度更是诚惶诚恐。之后我伤口愈合不佳,化脓溃烂,在生死间游走了十几日,也都多亏了有他的照顾。
带着布包里的白涟离开医馆那天,我将身上一半的银子给了他,还骗他说白涟是已经修出人形的万蛊之王,完全听我号令,要是他敢将我的行踪出卖给别人,他体内的蛊虫就会发作,啃咬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死无全尸。
他又惊又怕,哭丧着脸送我到门口,又亲手将白涟的奶娘,他家的一头母驴牵给了我。安全起见,我绕了些路,确定没人跟踪也没人追上来了才继续往归梦谷前进。
我花了整整六个月在路上,远离世人,谨慎的隐藏踪迹,小心的伪装自己,不敢出一点差池。
离开顺饶前,齐暮紫说要等我们回去过年,要热热闹闹。我曾经那样期待,但真到了除夕那天,却只能抱着白涟窝在破庙里,听着远处村庄传来的炮竹声,独自将手中的冷馒头一点一点啃完。
我已有些不记得那时是什么心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破庙外的雪景——一望无际的白,令人窒息的白。
最后回到归梦谷的时候,正值春暖花开。
我将令牌插进机关槽,不一会儿那些障眼法、机关陷阱就全部关闭了。我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抱着白涟进了山谷,四周草木葱郁,安逸幽静,分明离开才一年,却仿佛久违了半辈子。
师姐感觉到入口处机关的异动,知道可能是我回来了,特意跑出来迎我。
她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分毫变化。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之前压抑的情绪一涌而上,委屈、难过、愤怒、苦涩……还没能等我走到她面前,双膝便不听指挥地跪倒下来,整个人颤抖着哭得不成样子。
要是没有归梦谷,没有师姐,没有一个能让我回去的“家”,恐怕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给白涟又喂了点水,我简单洗漱了下便打开房门出去准备早饭了。准备到一半,师姐也醒了,问了白涟的情况,知道他已退烧,比我还要高兴。
做好蛋羹后我先端着回了白涟那屋,一勺勺给孩子喂好,将他哄睡着,再回灶间的时候师姐已经吃好早饭了,但还坐在小桌边等我,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她有事跟我说。
我捧起粥碗大口扒拉着,说:“师姐,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师姐虽然有个傲雪凌霜听着莫名冷艳的名字,但其实性格最是温柔不过,从小对我爱护有加,与我来说就像半个长辈。
她抿抿唇:“小涟身体越来越差,归梦谷附近的那些大夫你都看遍了,还是找不到症结所在。你有没有想过带他去远点的地方寻名医诊治?”
“远点的地方?”我怔忪片刻,“师姐想让我带小涟出谷?”
“没错。”她点了点头,姣好的面容上显出一丝忧色,“我昨天为小涟算了一卦,出谷往北为吉,或许那里有大夫能治好他。你这些年虽什么也不说,但我猜你肯定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让你再也不想离开归梦谷。我知道你为难,但小涟继续这样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
她没说出口,但我俩都明白。
白涟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喝再多药也不见起色,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再过一两年就会夭折。
我放下碗,轻叹一声:“我知道了,师姐。”
白涟才六岁,虽然看起来还不如人家四五岁的孩子长的壮实,虽然一开始我并未将他当做自己孩子看待,虽然他到底能不能称之为“人”还未可知……但六年了,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那样乖巧的孩子。
“我盼着你带回来个媳妇儿,没想到你直接带回来个孩子。”见我吃完了,师姐起身收拾碗筷,操心的样子像极了我娘,“他出生时未足月,才那么一小点,哭起来声音跟奶猫似的,小脸涨红的模样瞧得人心都碎了。你不会带孩子,那时候都是我把屎把尿照顾的,这些年我每回见他病着心里就跟刀割一样。我家小涟这么乖,这么听话,老天爷为何不对他好一点?”说着眼眶就红了。
“师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造成白涟现在这种样子的元凶很可能就是我,最后我只能说,“他会好起来的。”
晚上我怕白涟又烧起来而自己没有及时觉察,便和他挤在了一张床上睡觉。我轻拍着他的背助他入眠,低头见他挨在我身侧,又瘦又小一只,不禁心中酸涩。
“小涟,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外面?”他懵懂地仰头望向我。
我耐心解释:“就是归梦谷的外面,比樟木镇更远更远的地方。”
樟木镇是离归梦谷最近的一座小镇,我时常带白涟去那里,有时候是看大夫,有时候是买东西。
“爹爹去吗?”他神色紧张。
许是从小身边只有我和师姐,他对我们非常依赖,无时无刻都要粘着。
“去啊,我和你一起去。”
他放心了:“那我也去!”说罢又往我怀里挤了挤。
白涟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不吵不闹,懂事听话,最要命的是,和齐方朔还很像。
齐方朔那张脸,放在一个奶娃娃身上虽不能再称为绝色,但粉雕玉琢总是有的,这些年就没遇到过初见白涟不夸他好看的人。
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从我血肉里长出来的,不像我就算了,但他为何越来越像齐方朔?
师姐有一回还特别感慨的抚着白涟的脸颊问我:“这孩子的娘应该长得挺俊吧?”
是挺俊的,如果齐方朔能算他娘的话。
想是我那时神情实在太复杂,又半晌没说话,师姐以为触动了我隐秘的伤心事,坐立不安了好一阵,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过关于白涟的长相问题,和他那个俊俏的“娘”。
其实我不是不想和她说,但此事委实太过惊世骇俗,她知道了必定要为我伤心忧虑。
白涟的身世,暂且就让它成为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吧。
开春之时,我带着白涟离开了归梦谷,这次师姐有来为我送行。
她拉着我的手叮嘱道:“三谨啊,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还要小涟,记得往北走,师姐在谷里等你们回来。”
我说知道了,叫她自己也多保重,然后牵着白涟三步一回头的往谷外走去。
“姑姑不去吗?”白涟不舍地一直往回看。
我捏了捏他的小手,轻柔说:“姑姑要看家,就我们两个去。”
他从小与师姐感情深厚,我真怕他知道要很长一段日子见不到师姐会大哭一场,说不定一伤心又要生病。
所幸白涟从小就乖巧,听我这样说只是皱了皱小小的眉间,轻轻哦了声便不再追问。
师姐让我一路向北走,再北就是燕地,虽觉得有些不安,但毕竟过去了六年,我已不再是个青涩少年,现在就算站在那些人面前,恐怕他们也不能一下子想起来我是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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