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本来恬静自若的洛仪殊红了眼,抄起手里的浮尘用力往李昀门面砍去。
此时一道火红身影破门而入,一把修罗刀出鞘,直接打了洛仪殊的天灵盖。是秦子期的夫人凄凄。
洛仪殊本就不是凄凄的对手,又在庵堂装疯卖傻多年功力早就大不如前,不出三十个回合便败倒在修罗刀之下。
凄凄冷笑道:“洛仪殊,郡主在世的时候你就多事儿,现在人家和夫君在地府相遇,你又出来多事儿,你怎么就如此恬不知耻?皇上给了你座苦提庵你就好生悔过,居然还来多事儿,你是不是疯了?”
洛仪殊惨笑,环顾堂中之人:“你们一个个的,确实很会说话,每句都插在心窝上,可是有句话你说对了,现在你的郡主和夫君在地府相遇,若真是如此,那么我又何必去找你们这些活着的人。”
说罢洛仪殊转头撞向身后的柱子,凄凄一看不好赶紧上前拦住,却还是让洛仪殊磕出了血。
此时门外一个稚童的声音喊道:“娘!”
稚童跑过来:“娘,痛不痛?是孩儿不好,定是孩儿出去贪玩,惹娘亲生气。孩儿再也不出去了,就每日守着娘亲,娘亲看我烦,我就还呆在山上,就在旁边守着……”
洛仪殊一愣,泪随着额头上的血流在脸颊上,泣不成声。
☆、承王陵寝
因苦提庵到京城中间隔着一座皖南城,李昀一行便夜宿皖南城。
皖南城最好的包间,李昀坐着看窗外渐渐黑去的景色,皖南不算富足,但因为临着京城,到底也算是交通要道,所以生意往来一直不错。见杜若堂办完了事务上了楼,赶紧上前道:“丞相大人也坐下罢。”
本朝开国五百载,由太宗皇帝到后来的徽宗、灵宗等皇帝,除了中间有那么两个稍微逊色,绝大多数的洛氏皇帝都算得上励精图治。
到了李昀那个朝代,已经是四野升平。
铁铸的江山,从杜若堂开始。
杜若堂颔首坐下,李昀给他倒了杯茶:“又回来皖南了,皖南抚台大人倒没怎么变。”
“抚台大人?”李昀不解。
杜若堂笑着摇头:“是在下一时忘了。”
李昀这才明白,原是他与洛慕恒定是在过去的岁月里来过这皖南城,刚一时把自己认成了洛慕恒。
杜若堂道:“皇上的晕车症这次倒是好多了。”
李昀点点头:“回来的途中倒是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杜若堂道:“甚好。”
说罢着人上前,将临窗的一张墨案归置一下,上面齐齐整整道铺好画纸,又备好李昀御书房里经常看到的笔砚墨。
李昀愣瞧着人将东西归置好后道:“这是何意?”
杜若堂笑:“李昀,你可知为何你之前批阅的奏折都要另起纸墨来给你练笔么?是因为你的字和皇上的字真真的不像,既然你有心想替在下分忧,何不先练了字再说?”
李昀走到窗边儿咽了咽口水:“丞相大人可是开玩笑?在下生活二十四余载,这字体早就是如此的了,本就改不了了。”
杜若堂笑着拿出一本字帖:“这是皇上之前所写,你先照着写一遍。”
李昀见杜若堂是动真的,接了字贴,撸起袖子,拿毛笔沾了沾墨开始写了起来。
一篇不长不短的小诗,总共不到六十个字,李昀用了半个时辰才写完,杜若堂走过去一看,一个算不上俊雅清秀,一个倒算得上龙飞凤舞。
李昀呵呵一笑:“不是在下不想学,只是在下小时候书读的少,教书先生勉强认得有我这么号人物,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子之后就随师父……额云游了,所以这字儿会写,诗会念,就是写不好也念不好。”
杜若堂提起笔,也不看那首诗,沾沾墨汁开始写,不到半响,一篇小诗跃然纸上,一笔一画皆与洛慕恒一样。
李昀拿起笔来真的认认真真的临摹起来。
杜若堂见他写的吃力,便握住他的手,一笔一画的动了起来:“其实皇上的字写的也很潦草,他也不喜欢练,懒得很,勾勒流转全凭心意,但他喜欢走之甩的很长,木字旁写的很细……”
天色渐暗,外面起了风,李公公掌了一盏灯,李昀借着烛火随着杜若堂认真勾勒,偶尔抬头,看见对面墙上重叠的两个人影。
第二日,李昀随着杜若堂出了门。
这是第一次微服出访,还是杜若堂提议的,这让李昀很是兴奋。
杜若堂身穿一件淡色长袍,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那长相一看就是贵家公子的形容。李昀也是一身蓝色长袍,但怎么瞧着逗没有杜若堂身上的气质。
李昀本以为杜若堂带他出来是怕他无聊,出来无非是到茶楼里或者街道上走一遭就回去,没想到杜若堂却带着他乘着小轿穿过最热闹最繁华的街道,也没见他驻足一下。
而且这路,越走越偏。
等到眼前一片青翠树林,杜若堂笑道:“快到了,天儿热,我们下车喝一碗凉茶罢。”李昀点头道好。
茶棚设在树林前面五十里处,卖茶的是一位七旬老人,见杜若堂和李昀来,笑的眼角的褶子深陷,一副慈祥的面容。
“老朽就说早上听见黄鹂鸟在叫,果然是有贵人到。”
杜若堂眉眼一弯:“程伯最近可好?”
程伯摆上两个瓷碗,将凉茶倒进去:“好,好,太平盛世,老朽也跟着享福了。”
李昀喝了一口,凉茶里加了好几味草药,味道不错,喝到肚子里舒服的很。
“这是有半年没见到你们了,觉得你们也该来了。”
杜若堂微微一笑,李昀只能埋头喝凉茶。
喝罢凉茶,杜若堂带着李昀穿过树林,走出竹林后,李昀呆住了。
前面是两座坟墓。这座坟墓的后面是层层堆砌的茂密松树。
李昀走上前去,碑上写着“先父承王洛霁石之墓”,另外一座没有名字。
李昀看向杜若堂:“这就是……当年蒙冤受屈的承王之墓么?”
杜若堂道:“是。”
杜若堂拿出备好的祭拜之物一一放在台上,又点燃三炷香败了三拜。
起身道:“承王一生戎马,最后冤死在了先皇帝的列宴之上,世人都说这是太傅齐渊的阴谋,其实这场阴谋也有在下的一份儿。”
李昀惊讶。
杜若堂接着道:“当初的所谓文状元,也不过是齐渊的爪牙。人们总说文状元文采不错,相貌不错,他们不懂,这位文状元不过是一枚石头,有些事情也看不懂,有些事情也看不开。”
李昀不知说什么是好。
“人们总说因果循环,天地报应,只要你在这世间,就不会逃离。”杜若堂看向李昀,随即又苦笑了起来:“想必你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带你来这里没有什么,承王殿下是所谓罪臣,所以陵寝设的比较隐蔽,洛慕恒和我每年都来探望,所以今年便把你捎来了,你要不要也拜上一拜?”
李昀看了看那陵寝,看着不起眼,其实四处都有人把守,就连刚刚吃茶的那个茶棚老人,想必也是看守陵园的其中一个。
李昀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位承王是国之忠臣,社稷之良将,只有与他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能在此跪拜他的,在下不才,不过一村野莽夫,干的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怎能随丞相大人一起来参拜?”
杜若堂看着李昀不说话。
李昀苦笑:“在下是粗人,不懂文雅,但也知道狗尾巴草上不了台面,再白嫩的大蒜也装不了水仙花儿,在这世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
李昀退后十步,按照本朝百姓见王亲贵族的礼节,十步开外双手奉于头上,跪拜磕头,垂眉恭敬。
杜若堂皱眉,随后又像是了解了什么一般的展开。
☆、李尧
李昀有些愁苦,这种愁苦在最近几日最盛。
皇帝一行在皖南要耽搁两日,因瑞国公的小儿子就在皖南,其实所谓小儿子不过是掩人耳目,这位小公子,是未来的徽宗,洛慕恒之后上台的皇帝。
此次明里是想请瑞国公出山,但暗里是想将这位有皇族周正血统的小公子接到宫里培养,成为下一代明君。
但这些都不关李昀的事情。
李昀趁着杜若堂公事在外,着一身粗布衣裳从后门溜了出去,这次,他连李公公也没带。
饶是这身衣服跟李昀的气质太过附和,走在街上大摇大摆也没人搭理他。
舒服,真是舒服。这才是李昀。
左拐右拐的走在街上,李昀发现这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并没有什么不同。酒肆的招牌还是一个符号,妓馆的门前还是一股子胭脂水粉味,连浴池子里的胰子味道都是同一种。
这让他有种回到自己年代的错觉。
那么,说书的地方是否也是一样的呢?
李昀想到这里心痒难耐,若说这李昀平时有什么爱好,一是盗墓,二是听书。
寻寻觅觅找了一间酒楼,一进大堂李昀乐了。
大堂里大概十几个桌子,每个桌子三四个人,送茶的小哥来回转悠,最重要的是,那台上熟悉的拍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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