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杜若堂让自己临摹洛慕恒那首小诗,里面有一句是:功名成败后人诉,莫要回顾,只愿枫林藏傲骨,与尔共赴焦土。
当皇帝不是洛慕恒的初衷,当丞相也不是杜若堂的向往。
这俩人之所想,不过是携手共游山水,一生一世的在一起。
李昀心中悲苦,却也不能再找李尧去喝上一杯了。
那人的一生一世,从来只有洛慕恒。
☆、御宴
李昀的皇撵已经先一步到了皇城,李尧从驿站一直随着丞相大人的轿撵到了京城。
京城官门打开,里面颤颤巍巍站着一位老人,虚白的头发衬着单薄略微驼背的身形,那是瑞国公。
杜若堂下车行礼,老人双手托住丞相大人的双臂,又见后面下车跪拜的李尧,已经激动的有些说不全话语。
杜若堂颔首:“两日之后,御宴之上,还瑞国公和小世子身份。”
瑞国公此时已经是老泪横流。
大理寺卿刘逢在心中嘀咕,皇上让自己和王公重臣,领着殿试前三名的举子一起共赴御宴,这本是好事,但他总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今王庸是西陵刺史,本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儿,却也在列席之中,这难道是有意提拔之意
但这王庸和礼部侍郎崔攸是死对头,如今崔攸也在列席之上,这事儿真是难办了。
就在此时,远远看着崔攸的轿子来到了皇宫西门口,崔攸缓缓下轿,看见刘逢笑眯眯道:“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刘大人的轿子一直在下官的前面。”
御宴设在嘉栾殿,众人一起叩拜完圣上随即入席。殿试前三名的三位举子吴哲、郑少男和王庸被安排在朝后的位置。
刘逢举杯敬了一杯酒,回头看见崔攸跑到王庸旁边说了话,王庸眼睛不抬手指不动,一幅老神在在的懵懂样子,崔攸在旁边有些尴尬。
皇上和丞相大人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殿下臣子皆放下了酒杯。
皇上道:“今日高兴,又有殿前试子在,朕来出个题目,大家再来殿试一回可好”
崔攸在王庸那个木头桩子那里吃了闷亏,觉着此人真是不好相处,又听见皇上说这话,心里方才明白,这此御宴原来是要定下当今状元郎。
中举、入仕是每个读书人的目标,为了此目的这些学生甘愿寒窗十年不辞辛苦,三年一考已经成了这些试子最关键的事情,而皇帝今日的殿试却别具一格,考题不出在试子们的预备当中,更能得出真正有才学之人。
皇上道:“朕记得江南有个才子说过,心在国土之上,是为行走。话虽有些偏颇,但行走之意倒觉得甚好,不如,就以此为题,大家觉得如何?”
殿下臣子皆道好。吴哲都起身作了一首诗,以行走为题,称赞如今大好山河,略显单薄。
倒是郑少男那首“紫沙岸边渡口,绿柳红蓼滩头。行走虽无刎颈相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却颇有意趣。
崔攸又看看王庸,不知此人会如何对答。
王庸起身道:“浪里一叶扁舟,睡煞江南烟绸。醒来满眼青山暮,抖擞绿蓑等候。”
崔攸点头,心中叹道,这这首诗乍看是礼赞隐逸生活,实则是抒发怀才不遇的愤懑。说自己是个不识字渔夫实为对社会的愤激之语。描绘了自由自在的渔父生活,这种情绪道出了文士共有的心声,这王庸却在最后表达自己愿意等候的心情。
看来这位西陵刺史大人并不满意自己的官位,觉得是大材小用,但这么敢在御宴中说出来,倒也算是勇气可嘉。
皇上点头:“甚好。”
又看向杜若堂,杜若堂道:“皇上,现如今殿外便有一人在等候,此人乃皇上寻觅已久的世子,洛尧。”
此语一出,满殿官员皆惊。
刘逢终于明白了,这场御宴,原来试子们也是个陪衬,那殿门外之人,才是主角。
李尧本来一边瞧着御花园中的景色,一边听着殿门里试子们的答题。
这个地方小时候是来过的,虽然那时候的种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如今看来看,新奇中还是有些熟悉。一花一木,一草一石,皆觉得熟悉。
李公公此时出来传唤自己,李尧微微惊讶,还是整理衣衫,随着李公公进了殿。
只听皇帝的声音在头顶上盘旋:“洛尧,抬头见朕。”
李尧——如今他叫做洛尧,他上前一步,抬头,呆愣当场。
那个几日前还与自己在皖南城的茶馆中把酒言欢的粗衣男子,如今坐在高堂之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变得深邃,浑身没了市井之气,全然是一派雍容。
李昀也是一惊,台下之人竟然,竟然是那个小公子李尧。
这……也太巧了罢。
李昀看向杜若堂,丞相大人端着酒杯也看着自己。
李昀轻轻咳了一声,道:“小世子也作一首罢。”
洛尧此时不知怎得,有些开心,有些难过。
开心的是,自己又见到了李昀,此人是皇帝,那么就是自己的表哥,这层亲戚让他开心。
难过的是,自己这个表哥,与当朝丞相的故事早就成了市井话本里的主角,虽然换了名字改了头衔,却也是有些来头的,市井之言不可信,但若这是真的,那么此二人的情谊已经与铁汁儿浇上去的一般,怎么也化不开了。
洛尧不知怎么着,有些怯步,见殿上一众正在等着自己答题,深吸了一口气,道:酒酣处,春雨足,风吹皱一池愁苦。茶楼中,浓情未露,杜鹃声声劝停住,如今,心同陌路。
李昀听着这首词,心里不是滋味。
这小子,是在埋怨自己呢。
李昀道:“词是好词,却在最后的陌路这块可稍加斟酌。如今世子是朕寻了许久的皇表弟,这世上朕又多了一位亲人。”
洛尧跪地:“御前失仪,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李昀起身,越过御案,径自走向洛尧,在他身前站住扶他起来。
“回来便好,哪有那么多的罪该万死,无需惶恐。”
洛尧见李昀朝自己走来,手心里全都是汗,临近跟前,见李昀将自己扶了起来,又听到他说得话,顿时眼眶一热。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亲人,这世上除了这殿上的这位,自己再无亲人。
而那位,便是自己的挚友,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又觉得心满意足起来。
洛尧随即破涕而笑:“皇表哥。”
李昀听到此处也是心头一热。
杜若堂起身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满朝文武皆道恭喜。
随后皇上拟旨,封王庸为状元郎,郑少男为榜眼,至于探花之位悬空。
又感念瑞国公教养皇嗣有功,恢复其瑞国公身份,赐府邸,并封洛尧为瑞王,赐瑞王府。
洛尧这才知晓,这场御宴本就是为自己而设。这是李昀和杜若堂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太后回京
洛尧再看见李昀的时候,是在御花园内。
此时李昀正在池子旁边儿喂鲤鱼。
李昀回头见到洛尧站在亭子旁边儿恭恭敬敬的站着,眉眼带笑的走了过去:“这两日瑞王府装修,定是累坏了吧。”
洛尧这就要行礼,李昀摆摆手:“在皖南的时候你差的礼数可多了去了,这时候如果一个个的还,可不知道要还到哪辈子去了。”
洛尧听罢也笑了。拘谨的身子放松了起来。
“回皇上,瑞王府本是前朝的旧府,其实打理打理便可住进去,但丞相大人道还是要大修,这就把在下送进宫来住几日。”
李昀笑道:“本就该如此。”
说罢递给洛尧一袋鱼食:“一起喂”
洛尧拿着那鱼食袋子不知所措。
李昀看他拘谨,道:“当初在皖南,你说你我本事本家,当时我说我姓李,你也姓李,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姓氏,但你姓洛,我也姓洛,还是本家不是?”
洛尧这才全身放松起来,叹道:“那日在茶楼与公子告别,以为山高水远再也见不到了,若知道如今可以日日见到,还是如此关联,当日就不会那么愁苦了。”
李昀点头:“本以为山高水远,现在看来来日方长。”
不一会儿,李公公过来报,说是皇太后明日回宫。
李昀一惊,这位皇太后娘娘是洛慕恒的亲生母亲,她一回来这不就全露馅了。
洛尧也是一惊,皇太后娘娘是出了名的高贵雍容,又在乱世保住当今皇上的性命,故事很是感人,定是个聪慧的人,如今自己未经皇太后娘娘的首肯就住进了宫里,是否有些不妥。
李昀道:“朕去祁阳殿一趟,现在日头正毒,皇表弟可以先回宫休息。”
说罢李昀从角门出去向祁阳殿走去
洛尧见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角门,手里攥着那个小瓷瓶,到底还是没有还给李昀。
进了祁阳殿,见杜若堂正在与崔攸正在讨论事情,本想撤出来,奈何崔攸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一眼见到了李昀,下身跪拜,李昀只好走过去,在一旁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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