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看见那包裹上放着一个香囊,便伸手去拿,可还没有碰到,就听见李冶一声怒喝:“别动!”
“……”
林如轩收回了手。
又是半盏茶。
“李冶!”他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再这样下去,真想让陛下的计划毁于一旦么!”
李冶突然笑起来,笑得肝肠寸断:“我要怎样?你倒是告诉我你们要怎样?!你把我的小冼还给我,还给我!”
“你!”
沈心突然出现,蹲下身来,“毓王殿下,我知道你很难过,可现在,并不是你难过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李冶一把揪住她的领口,双目赤红,“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凭什么让小冼去,凭什么?!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大胤最强吗?那你们倒是找个人把他替回来啊!啊?!你们牛,你们现在就去把塔悍灭了啊!”
“殿下,你明明知道,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一人能够入塔悍境内而不被杀,那只能是陛下,换做你、我、林将军,或者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你说是吗?”
“那你们就放任他去冒险?!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虎洞,是狼穴!他……他是皇上啊,他是一国之君,他是……”
她眼中突然寒光一现,“现在一国之君是你!你是皇上,在塔悍境内的,才是毓王。”
“我……”他几乎精神崩溃,跪倒在地,拼命摇头,“不,我不……我不!”
沈心在他身边绕了半圈,拿起那把李况赠与李冼的宝剑,拔剑出鞘,剑尖悬在了书案上那方黑龙镇纸之上,“毓王殿下,这是你弟弟最为心爱之物,你若不肯穿上这身衣服,我现在便一剑斩了它!”
“不,不!不要!”李冶目眦尽裂,跪蹭上前抱住她的腿,满脸涕泪,“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沈心一把将他推开,剑却依旧悬着,“我再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考虑,你若依旧做不出抉择,便别怪我剑下无情!”
“我……我……”
李冶跪在地上,两眼通红,泪痕满面,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他突然抱住自己的头,放声大喊,声嘶力竭:“啊——!!!”
林如轩早已别过脸去,不忍看他。
“好……我当,我当!我就是李冼,我就是李冼!”
沈心回剑入鞘,“你早该如此。”她拿出一叠写满字的纸摔在李冶面前,“这些都是陛下亲笔所书,你便照此模仿他的笔迹,限你三日之内,给我模仿到八成!”
她走至李冶身后,“来啊!沈箕,伺候陛下更衣!”
☆、61[补剧情]
李冶,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千青丝被玉簪束起,一改往日浪荡模样,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和李冼有九成像。
——除了那一双眼。
可就是这一双眼,又让他与李冼,有了十成不像。
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换好衣服,将那绣着昙花的香囊挂在腰间。
这时从账外走进一女子,着一身浅蓝,身材窈窕,眉目含笑。她停在李冶面前,双手相叠与左腰侧,微屈双膝,略一低眉,盈盈一拜,“陛下,从今往后,奴婢就是您的贴身侍女了。”
李冶看了她半晌,才终于确定这人是谁。
褪了红,着了蓝,竟宛如脱胎换骨,骤然新生。
可文、可武,可柔、可刚,可媚、可犷,可退守幕后、可居于前台,随心应变,随意而走,真可谓,奇女子也。
沈心。
他点了点头。
沈心看一眼沈箕,道:“你退下吧。”
漆黑身影消失于无形。
“进去!”
李冼被人推进军帐。
“我们可汗说了,你要是逃跑,抓你回来,跑一次就打断你一根肋骨!所以我劝你,最好乖乖的!”
那人说着不怎么流畅的汉话,退出军帐守在门口。李冼笑了笑,环顾账内布局摆设,倒也和他大胤无甚差别。
有一副书案,虽然不及他原先那个好,却也能用。
只是案上空空如也。
地上有个软垫,他坐了,捂嘴咳嗽两声,胸前那一脚还是踹得十分痛,痛得发紧,他揉了揉,眉间有了一些褶皱。
这个斛律孤……怎么如此奇怪。
汉话流利,长得也像汉人,而且最重要的,他刚才跟谢言谈话时,那桌上,竟摆着一副茶具。
虽说茶这东西早就传到了各个国家,可毕竟不是本土的,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如果说那茶是为谢言准备的,倒也有理,可偏偏他斛律孤也喝了,且品茶的动作十分自然娴熟,十分规范。
结合了这几点,实在让他难以不起疑。
莫非……他有汉人血统?可明明这塔悍上百年都不曾与汉人联姻……
如果他真的有汉人血统,那他被冷落想要夺|权,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冼,”斛律孤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样,我这里为你布置的,还不错吧?”
那声音没什么好意,李冼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冷笑一声道:“是啊,不错。不过听闻你塔悍并不注重自身修养,这帐里连个纸笔都没有,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斛律孤顿时薄怒:“你在嘲讽我无知无畏?!”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可汗陛下您自己说的。”
“你!”
他冷哼一声,向前两步,双手环胸,“李冼,别浪费力气了,你想激怒我还差得远,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这么天见犹怜的人物,我怎么忍心杀呢?”
李冼看向他,一挑眉,“是吗?不过我既然来了你这里做客,你是不是也应该尽到地主之谊?我需要什么,相信可汗不会吝于增添吧?”
“你想要什么?”
“我要一套笔墨纸砚,一副茶具,沏你们这里最好的茶。”顿了顿,“哦还有,再来一本《道德经》。”
“道德经?那是什么东西?!”
“告诉你们谢军师,他自然知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斛律孤两眼一眯,冷笑出声,厉声道:“李冼!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跪在我面前求饶!”
夜,渭阳城。
建王府的宁静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惊碎。
府中侍卫开了门,只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外,从上面急匆匆下来的竟是李凌。
“景王殿下请进!我等速去通报……”
“不用通报了!我自己去找他!”
李况正在花园里舞剑,远远就看到他来,却是招式未停,问道:“二弟今日怎么有心情来我府上?”
“大哥,你别练了!我有事跟你说!”
李况听他语气有异,收了剑,“究竟何事?”
“八百里加急,你快随我进屋!”
二人入了正厅,李凌把那书信给他看了,李况皱起眉,“怎会这样?!”
那封书信是李冼送来的,上面大致写了这两日的前线战况,以及李冶被胡人劫走之事,李凌叹气道:“这笔迹倒是小冼亲笔没错,可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是李冼亲笔,因为那正是留在剑鞘之内的其中一张。
李况冷哼一声:“这群该死的贼人!”他一拳捶在自己腿上,“不过也是万幸了,还好不是小冼被……否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李凌点点头,“可这回……恐怕要苦了老三,也不知道这塔悍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对了,这不是八百里加急吗?你不去把它交给蔺行之,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李凌被他一点,顿时一拍额头,“我也是慌了神,我现在就去找他!”
此消息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消息迅速飞入渭阳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热点,不消几日,便迅速发酵,飞出城外,散向周边各州各县。
前线战报也接二连三地传来,经沈心等人的大肆渲染,把塔悍劫走毓王并残杀代州百姓一事,描述得十恶不赦。
民愤迭起,矛头直指塔悍,邻里亲朋言谈之间,不论是谁说上一句“胡人”,众人都要纷纷啐上一口。
事态已经失控,谢言只感到一阵力不从心。
一棋走错,满盘皆输。
不由得更加痛恨起李冼来。
这日,斛律孤正在账内,手里拿着一张弓,把玩许久,叹道:“好弓,真是一张好弓!”
谢言在他身后,他自然认得这张弓便是李冼用来射杀曹汉的。对于曹汉身亡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让人劫走李冼的时候顺手也拿走了这张弓,赠与斛律孤,本来是让他看着这弓,好时时想起曹汉,反省自己的过错,可谁成想,他竟丝毫不思悔改,反而对它爱不释手。
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心里这么想着,对他成见便是更深了,冷冷笑了一声,道:“弓是好弓,可落在不同的人手里,却是有着全然不同的效用。”
斛律孤顿时回过身来,皱眉道:“谢军师,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谢言不想与他争执,“对了可汗,那李冼究竟要《道德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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