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染迎着南烬倔强坚定的注视,一步一步地走近,垂在腰侧的手微微抖着,靠近的那一瞬,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扇了南烬一巴掌,厉声痛诉,“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家人,毁了我能仰仗的所有,如今连一个不过相处数月的医者都不放过,如果是这样 ,为何不直接给我一个痛快,你的心到底有没有一丝温度?你果然是天生的魔教头子嗜杀嗜血暴虐残酷,永生永世都不会改变!”
字字如刀,直插心窝,刀刀见血,避无可避……
南烬直愣愣地盯着苏青染,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的不同,可是那含恨的脸上眼里除了怨恨和厌恶再无其他,南烬突然觉得有点累了,这份执着的求而不得的卑微的感情,这横在两人之间犹如天堑的怨念和误会……压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烬默默扔了鞭子,惯常的冷冽容颜,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走了出去……走出好远好远,他嘴里轻轻解释着,“她不会死,虽然我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第二十六章 前情
苏青染死死盯着南烬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另一侧阿萝哭着说道:“姑姑还活着呢。”
苏青染蓦地回头,脸上仿佛是自己劫后重生的喜悦,掩藏不住自己都说不清的庆幸,下一刻,连忙跑到屋舍沿着墙立着的一排柜子前面,对着玲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一阵寻找,从一个小青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凑近鼻子细闻了闻,便来到邓姑姑跟前,小心地掰开她的嘴,略抬了抬她的咽喉,药丸便被吞咽了下去……
忙了一阵,待到确定邓姑姑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后,苏青染向阿萝投去探寻的目光,不是发现不了阿萝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的闪避和心虚,眼下更是在收到苏青染的目光后双手搅着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一双哭的红肿的清眸仿佛又要泫然而泣,苏青染忍不住一阵不忍。
不由分说地拉过阿萝,轻柔地安慰道,“阿萝别怕,你背上受伤了,我给你敷点药。”
说罢也不再看阿萝,径自取了阿萝刚才给邓姑姑涂抹在鞭痕处的脂膏,认真又小心地给阿萝涂抹起来,看着细滑肌肤上分外刺眼的伤痕,苏青染对南烬又忍不住一阵恼怒。半倾着身子的阿萝却忍不住羞红了俏脸,只能拼命忍着一动不动。
苏青染做完这许多事情,又想到阿萝回避闪烁的眼神,想起这一大早发生的事情,止不住的一阵疲乏,嘱咐阿萝这几天好好照顾邓姑姑后便径自离开了。
苏青染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也不知自己要走去何处,只知道不想回到那个院落居室,也不想去正堂处理教务,也不知走了多久,便来到一处曲径通幽处,远处仿佛有点点花枝,仲夏时节竟也透着丝丝凉意……
苏青染愣了愣,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仿佛刚才是一处荒地杂草丛,要是以往或者常人,定不会再继续走过来,自己刚才一团纷乱心绪竟然不管不顾地走了过来,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衣袍下双腿火辣辣的,似乎被杂草荆棘刮伤不少……
苏青染不自觉地又走进了些,看到面前的景象,不觉惊讶得张大了嘴,那蜿蜒斑驳覆盖在石崖上方和周边的竟然是星星点点的梅花,洁白如腊月飞雪,冷香浮动飘零,亦近亦远且浓且隐,苏青染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些,直叫仲夏时节的他冷的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青染呆愣了片刻便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了片刻,竟然不得不承认,这竟然真的是开在仲夏的白梅,这周围的温度竟然真的是远低于他处,绕过那几株开得诡异冷冽的白梅,正欲继续向里前进,却不妨发现石崖动口竟然有人把守。
那人听到动静也朝苏青染看过来,手握着腰间佩刀戒备地看向苏青染,苏青染倒混不在意,他如今是青悬宫的大总管,腰侧正坠着象征他青悬宫大总管身份的玉牌,让他诧异的却是那人的衣着,全身上下并没有象征他分属哪一堂的刺绣印记,只全身着束身窄袖的黑色衣衫,猿臂蜂腰,眉宇淡漠肃然,看着这人的吐息苏青染思忱此人功力高强,苏青染这下倒是露出了几分不确切。
果不其然,那人并没有在意苏青染的身份,当苏青染再靠近些许的时候,那人握紧佩刀未出鞘却毫不犹豫地横在了苏青染面前,瞥了眼那玉牌,言语不卑不亢,“大总管见谅,此处除非有宫主敕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苏青染拧眉止步,但此处如此诡异,崖洞后面的世界却让他内心不停叫嚣着前去一探,不由得和这人对峙起来,苏青染脑子里快速想着招数,甚至自己是不是该先回去问那浑蛋的南烬要一份敕令来,但显然这一处绝对是青悬宫密不外传的禁地,甚至连多数教众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处地方在,想来南烬并不会轻易让自己知晓,如此一来,苏青染想进去一探乾坤的意愿更是执着了几分……
正不知如何行进之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身熟悉的嗤笑,苏青染蓦地回头,毫无意外地对上阿复那双猫眼,透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蔑视,苏青染真不喜欢这人的态度,不过此人不是在禁闭吗,怎的来到这里?难道自己休养了三五日,这人竟被放了出来?
却见阿复完全忽视苏青染,径自走了近前来,虽然这段时日阿复一直被禁闭在北崖,身上的华服锦袍也多了破败感,但是行走过来自有一份浑然天成的倨傲,那守卫之人看到阿复,立时恭敬躬身行李,“见过阿复大人。”
阿复浑不理此人,只微摆了摆手,那人便退至一侧,苏青染此刻也不得不佩服阿复在这个青悬宫的根基深厚,一时竟忘了说话,阿复猫眼睥了苏青染一眼,仿佛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着进来?
苏青染此刻倒福至心灵地会意,抬脚便要跟上,身侧那守卫对着阿复唯唯诺诺地阻拦,“阿复大人,这……这恐怕不可带人进入……”
阿复冷眼看他,又笑开来,“无妨,宫主若怪罪,我一力承担。”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苏青染毫不迟疑地跟上。
苏青染进入崖洞,穿过一条细细地搭在水上的铁索桥,桥面铺着朴拙的木板,中间和两边用手臂粗的铁索固定,只两边上方并无任何护栏,便让人觉得凶险了几分,穿过桥,苏青染便敏锐地察觉到此处的温度比外间更是寒了几分,全不似夏日时节,且跟崖洞门外相似的冷香却浓了数倍,苏青染一惊,顿时明白过来那崖洞外的冷香并不是纯粹的梅香,那是药物散发出来的气味……
只是苏青染饶是学医颇有进境,也完全不知道这是何种药物,穿过桥再走过丈余的崖面,便来到一个形若大井的地方,只一眼,苏青染便惊讶恶心地胃里一阵泛酸。
只见这大井是长宽皆不过两三丈,竟然是这个洞崖里照着方形整块凿挖出来的,此刻苏青染和阿复向下看去便可看尽大井的整幅情景,不,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硕大的水牢。但让人惊恐的是水牢对面那一侧的崖壁上用玄铁链子牢牢禁锢着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还能称为人的话。
只见那人上半身露在外面,腰部以下浸没在大井里深褐色的药水里,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脖颈被玄铁链子禁锢着,仿佛那链子早已嵌入血肉里,和血肉不分彼此相互缠绕生长了,露在外面的肌肤如老树皮,依稀可见肉色的肌肤,那肌肤如木化了似的。
肌肤下的青筋被方大了数倍,混着皮下的血肉,狰狞万分,树化的肌肤同样覆盖蜿蜒到了脸上,让人甚至难辨此人面容,只一双琥珀色的眼,懒懒的搭着眼皮,毫无生色,察觉不到痛楚,看不出死活亦察觉不到呼吸……但苏青染直觉里便觉得这人是活着的,并且直觉里觉得此种境地定是十分痛楚,生不如死。
深褐色的药水上方隐约漂浮着些许水汽烟雾,苏青染直觉地察觉到这定是药物在不停地萦绕挥发。水牢里的药水仿佛深不见底,此处无风无浪,那药池如一滩死水,似乎一点点在吞噬那人的肌肤血肉……
苏青染又一阵止不住的心悸恶心,不自觉地朝阿复投去询问的目光,阿复看着井里的那人,眼神却也是肃穆沉重的。
苏青染等了片刻阿复毫无反应,正当苏青染以为阿复并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阿复说道,“这里是不是更符合江湖上魔教的样子?”苏青染不置可否。
阿复又接着问道,“你猜那人是谁?”苏青染腹诽,我若是知道还用问你?
阿复也不管苏青染有没有听到,理不理会自己,径自说了下去,“二十年前,青悬宫纵横江湖,一时中原武林纷纷对青悬宫又恨且忌,那时候,老宫主还正壮年,迦魔心经虽没有练到顶级,却几乎是武林中无敌手了,且当年风影堂的堂主苍落是老宫主手中那把最锋利的武器,为青悬宫立下汗马功劳。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宫主便发现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堂主渐渐把放在教务上的心思越来越少,甚至察觉到了苍落有了退隐之意,呵呵呵,真是太好笑了,进了青悬宫的门,哪里有退隐江湖的福气,进了青悬宫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不得好死。”阿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双猫眼盯着苏青染,不无恶意地问他,“你说,你的下场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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