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在原地站了会儿觉得没话说,便告退了。
姬远见他走了,才真正含着雄心豹子胆走向虞毕出,然后在毫无顾忌地挤着他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一旁被忽视的余茭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就咬着舌头喊“大胆”了。
虞毕出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姬远拿起桌上一份摊着的折子,一目十行看过去,正是褚有康请辞的那份。
“为什么准褚有康的回乡令?”他直言不讳地问。
“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虞毕出抽走他手里的折子,靠在一边镂空的龙雕椅侧上,垂眼道:“虞歏没死。”
震惊是不可避免的,姬远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听虞毕出又道:“虞歏没有继续做皇帝的心思,那堆大臣里估计也没谁有这个心思的。褚有康就算心有不甘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褚峥垣已经毁了,褚争鸣……”他轻蔑一笑,“根本不值一提。”
“……”姬远,“那为什么一开始要用兵守住禇府?”
“老人心盛,不受点特殊待遇不肯罢休。不过好在识时务,给够脸也就有自知之明地罢休了。这点你不是在孟祁军身上试验过了吗?”说罢,他才想起,“不好意思,我忘了。”说着抚了抚他的背安慰。
姬远的背绷得挺挺的,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虞毕出见他有点不对劲,正色起来,问:“在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对虞毕出他从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是,“我是不是没用了”这句话他死活说不出口,最终只硬邦邦地憋出“没事”二字。
“其实你住外面我没意见,就是看不到你不放心。”
姬远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这么直白的话都说了,下一刻是不是就该找根绳子把他捆上了?
虞毕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过了头,还特意强调了一番:“我说真的。”他一辈子没什么珍视的东西,所以不懂怎样将自己要的留在身边。
“我知道了知道了。”他摆手,企图用其他事引开话题,“不过我住宫里你得给我找点儿事做吧,刚才门口遇见的那几个人……”他都不想说什么,“特别最后一个,朝廷不给发俸禄么?怎么把人饿成那样了?”
虞毕出想了想,“郑清渊?”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姬远一脸鄙夷。
虞毕出无奈,“那不是饿的,郑家家境挺殷实的,就是有种家族病,隔几代一个,症状就形销骨立为主,得病的人基本活不过二十五岁。当初还是你写信问的诸葛先生,给他救回的一条命。”
“哟,那还真是好事做大发了。”怪不得对他那么恭敬。但是他还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么爱做好事呢,撞一个是一个,和踩狗屎似的。
“你想做些什么?”回到之前的问题,虞毕出温柔地问。
“看我能做什么啊。”姬远对自己极度没有自信,感觉什么都做不好,硬撑说不定还得别人给他擦屁股。
“你做什么我总是放心的,不过朝中暂时没有空缺的职位,要不就先给我当当帐内军师吧。”
帐内军师……这话可有点不太正常。
“做什么的?”姬远警惕地问。
“就像你那天做的把折子分分类,一些能直接处理就不用给我了。再者……”他又拿出那份地图,“有空给我想想怎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吧。”
“……我尽量。”姬远恍恍惚惚地接过地图,还没开始想问题就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了。
虞毕出似乎心情很好,搭着认真凝神的姬远的肩膀体贴了句:“累不累,要不先去后面睡会儿?”
姬远:“……”
这是在间接地让他接受自己的一无是处吗?
日落三竿,姬远兢兢业业看到下午,没打过一点瞌睡,注意力集中得连虞毕出在注视他都毫无知觉。
余茭叩门进来,禀报:“皇上,平南王入宫了。”
姬远一激灵,他记忆中的平南王就是蒋颉,虞毕出怎么把他弄虞都来了?
虞毕出点头,问:“这次又去哪儿了?”
余茭:“王爷先在花园转了一圈,现在往藏珍楼的方向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虞毕出摆摆手,余茭又退出去了。
姬远想了想,虞毕出好像说过蒋颉死了……是真死还是假死?他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了。
“是蒋翊?”他问。
虞毕出点头。
“你刚问‘又’,他以前也经常偷摸进宫?”
“不是偷摸,进宫的令牌是我赏他的。蒋颉的死一直没查清楚,所以他不愿回平南。但是现在看,他可能是另有目的。”
姬远又问:“藏珍楼是什么地方?皇宫放宝物的?”
虞毕出叹气,“宝贝都在库房里呢,藏珍楼放的就是些历代皇帝的遗物,珍宝也有,不过不多。”
姬远犹豫了一下,问:“遗物不是应该放在陵墓里吗?”
“那只是一部分,多数还是虚有其表的陪葬品。蒋翊到底想找些什么?”
“你要去看吗?”
虞毕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心翼翼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有的是人盯着。再说,他找不找的见那个东西还不一定呢。”
“那也太肆无忌惮地引狼入室了吧,你有没有皇帝意识啊?”
“呵……”虞毕出轻笑一声,“皇帝……你现在就坐龙椅上呢,觉得和一般石头凳子有什么差别?”
“差别……除了大点也真没什么。不过大家头破血流抢的是这个位置又不是这块石头,而且椅子坏了能重做,唯有这个位置,自始至终都在啊。”
虞毕出瞥了他一眼,“若是有一天不存在皇帝这号人物了呢?”
姬远沉默片刻,“‘皇帝’其实就是个称号吧,世间那么大,总要分出点高低贵贱的,哪怕虚于表面的也好,不然不是乱套了么?”
虞毕出点头。哪怕有一小部分人不甘屈居人下,但大多数的人都是需要“别人”来作为主心骨的,这是人骨子里改不掉的依赖意识。可是,偏偏那么多有依赖意识的人在抱怨“三六九等”,有时看来,不是很可笑吗?
藏珍楼是按楼层放置历代皇帝遗物的,蒋翊毫不费力地上了顶层,没多久又灰溜溜地下来了,可见并没有找到想要的。
他临走前去了一趟和沛宫,没待多久便折出宫了。
虞毕出对姬远道:“看别人的功名利禄爱憎喜悲,永远都是可笑愚蠢的,唯有碰上自己心头那道坎,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怅然若失。”
姬远:“……”
一定是他回宫的时机不对!
第8章 第八章
姬远还是抽空去看了蒋沛菡,顺便目睹了即将为人母的虞玫玫,温和慈善得简直惊为天人。
瞧瞧瞧瞧,这就是要做娘的人!果然出嫁了的女人才算真正的女人啊!
他在心中指指点点,脸上则是挂着讨好的笑容把虞玫玫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只是,虞玫玫对他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然,这个脸色指的是热情程度,而不是有意给人难堪的那种。姬远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话,虞玫玫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敷衍冷淡,看着似乎还是刻意的,她甚至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的眼睛。
是失忆前作了什么孽吗?姬远心想,凡他不认识的好像都觉得他是个好人,而原本相熟的却一个比一个态度古怪。
“玫玫。”蒋沛菡轻轻推了她一把,对姬远道:“产期近了,她晚上睡不好,白天常分神。”
“哦,没事儿,是我来打搅你们了。”姬远顺着台阶下来。
蒋沛菡善解人意地低下头,手中正在纳一只小孩子用的鞋底。
虽然没什么话可说,姬远还是在和沛宫赖到了傍晚才离开。在回灏宁殿的路上,他照样磨磨唧唧,还做作地仰望了会儿乌云密布的夜空。对他而言不过眼睛一闭一睁的间隔,怎么感情这种事说变就变呢?
“偷懒回来了?”
姬远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往里望了眼,见虞毕出正倚在榻上小寐,眼睛都没睁实。
“今天这么早就看完了?”他压下心绪,装作无忧的口气道。
“嗯。”他起身,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招他:“过来,扶我一把。”
姬远过去,架着他胳膊站起来到床边,“头疼?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血气上头,不碍事。”他推开姬远,眯了眯眼睛,问:“这么副臭脸,哪里招不待见了?”
听到此话姬远微微后退了一下,还情不自禁摸了把脸,心说自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脸上不明显,眼里明显。过来躺下,和我说说。”
姬远犹豫了半刻,躺了过去,不过并没说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而是在“抱怨”:“说好了给我腾个房间呢?我瞧着宫里也没多少人啊。”
“嫌床挤?三宫六院的屋子多得很,就都是女人住的,脂粉味重的很,你受得了?”
那不还有暖阁么,你干嘛要随我住过来?这句话姬远没说出口,感觉说了就是逼着对方捅窗户纸了,于谁都不厚道。
“明天我要出宫。”他宣布一声,省得对方又没头苍蝇似的指挥人乱找。
虞毕出皱眉,显然不乐意,“去干嘛?”
“散心。”每天宫里不是女人就是太监,他要去找回自己的阳刚之气!不过面对虞毕出呼之欲出的否决他又毫无阳刚地补了一句,“就随便走走丢不了,大不了你找个人跟着我。”说完又雷厉风行地补充了句“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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