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哇哇大叫:“大伯父才没空理我,他们都没空理我,你是骗我的,樽是大骗子!!我不要去宫里我要去玩儿,你胆敢欺负本世子,本世子让大伯父诛你九族――”
樽无奈地抱着小世子,任他哭闹踢打,下一瞬间消失在了人群里。
金阙皇宫正是万国拜颂,宫宴之上,仙人阁、锦乐坊歌舞升平,新帝大悦,赏千金,后有万国进献,异域奇珍琳琅满目。
期间有宫人传唤,一个五岁模样儿的孩童大摇大摆走上宫宴,眉宇间轻巧俏生,雪中冰花一样的漂亮模样,撩起袍子跪下,稚嫩童语中规中矩:“儿臣萧子瑞恭贺新帝登基,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宴上几个王爷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把小侄儿的生辰忘得干干净净,贺礼什么的自然都没有准备。唯有新帝与宸王神色如常,不时露出狡黠的笑来。
夏景桐突然招了招手,道:“小宝,过来伯父这里”。
小宝是萧子瑞的乳名,小世子很是讨厌这个乳名,所以看向夏景桐的眼神已经烧起来了。宫宴上小世子不敢造次,很是乖顺,走到夏景桐面前行了个礼,才随他入了席。
夏景桐给小世子夹了几筷雪蓉糕片儿,见他吃得很欢,又倒了杯凉茶喂他,以防他噎着,一边对宫宴下的大越王故作惊疑问:
“久闻大越国珍宝无数,不知这回可带来了什么好玩意儿?”
大越王柴龙锦离席,跪拜,道:“回宁王殿下,有一琼花玉脂瓶,玉质细腻温和,乃先王所得,可使枯木回春;若在满月下盛满清水,可使之变成葡萄美酒”。
“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了”,夏景桐莞尔,兴致缺缺,看柴龙锦不过少年模样,一副生涩胆怯受了惊的模样,估计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禁斜眼瞄了九弟一眼,唇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小世子吃了几块糕点便坐不住了,恰好听得夏景桐低声道:“小宝,那个人漂亮吗?”
小世子心知七伯父沾花惹草的毛病又犯了,顺着眼光看过去,原来是柴龙锦旁边的侍者,一身红衣很是惹目,红纱蒙面,只能看见一双明亮深邃的眼,还有他额头上一朵鲜艳夺目的花纹。
小世子问:“你为什么蒙着面?”
侍者忙跪在地上,卑微的身子像是蜷缩着发抖。
新帝道:“小世子问,尔答便是”。
侍者便道:“奴才相貌丑陋,恐惊扰圣驾、惹怒天颜,故蒙面”。
新帝见小世子很是好奇,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扯下侍者面纱的模样,想着如果不让小世子称心如意估计今晚上都不得安生了,便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小世子的父王,问:“宸王以为如何?”
夏景鸢本是事不关己悠闲自在的模样,闻言,略带病容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几分笑意来,强撑着对小世子道:“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
可我不是君子,只是小孩子呀!小世子眨巴着清透无垢的眸子回望父王,忽然看见父王眼里一闪而过的愠怒,立马变脸,坐直了小身板又问侍者:“你额头上的花儿是怎么来的?”
侍者道:“回世子,是贴花钿”。
小世子又想问为什么贴花钿,新帝威严开口:
“大越王,世子对你这侍者很感兴趣,可否割爱?”
柴龙锦怎敢推辞,赶忙应了。
小世子双眼灼灼,摇曳生辉,看那架势,恨不得立马把侍者剥下一层来。
高台之上,天潢贵胄权倾天下,翻云覆雨只在一夕之间。
高台下,万国交锋暗潮汹涌,明刀暗箭猝不及防。然而在高台上那些人的眼里,台下的只是一场卑微的独角戏。你方唱罢他来唱,不变的是寰王朝。
侍者跪坐在柴龙锦身侧,道:“事情不对劲儿”。
柴龙锦充耳不闻,含笑端起杯盏对两侧敬了酒,琼浆入口,自是一番回味无穷,同时悄声言语:“宫宴结束,你我兵分两路立即离开,会有人代替你留在金阙。雷爷在玄武城门接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头找我”。
侍者一一谨记,同时一双敛尽星辰风华的深邃眸子打量了高台上一眼,有意无意多看了夏景鸢一眼,最后停留在了小世子处,突然朝他挤眉弄眼。
小世子本就一直盯着侍者看,隔着一层面纱,也能想象到那人嬉皮笑脸的嘴脸来。小世子只觉得那人是在取笑自己,顿时气鼓鼓的,狠狠咬了一口芙蓉糕,却瞥见父王盯着侍者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疑狐地眨眼,显然不能理解。
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小世子头一个跑向侍者,半路突然被人截了下来。
“一会儿去宸王府给你祝寿,可满意了?”
小世子顿时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反问:“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吗?”
二王爷夏随锦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才想起来么!
小世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更加茫然了,小嘴嘟囔:“今天是新帝登基,你们都忙着祭祖当王爷,哪有时间想起今天还是我的生辰?……我都要把你们忘记了……”
夏景鸢咳了一声,提醒:“我一直都知道,府里不是一直都在准备你的生辰吗?”
哪知小世子嗤之以鼻:“你是我父王,难道不该记得自家儿子的生辰吗?而且从好多天前开始,你就没有陪过我了。我还以为今年是府里头的哥哥姐姐陪我过生辰呢,我还暗示他们今天送我好多我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呢!”。
从小娇生惯养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小世子从二王爷怀里爬下去,整了整小衣襟,在众多天潢贵胄的“深切”注视下,溜达溜达找人去了。
新帝叹息:“都是你们的错,把小宝宠坏了”。
柴龙锦刚离开宫宴,就被宫人拦住了。
“皇上召见,请大越王移步”。
又有一行宫人上前,请红衣侍者移步宸王府。
侍者与柴龙锦互视一眼,分开了。
侍者顺利出了皇宫,不禁担心起柴龙锦来,只是被宫人紧盯着,实在抽不开身。好不容易挨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侍者突然窜出马车,与宫人交手数招,寻了个空挡,置身扎进了人流。
大暗宫的杀手处处潜伏,之前宫宴上柴龙锦料想他们不敢轻易出手,果然如此。
不过,柴龙锦的处境危险了。
想要在帝都金阙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哪怕是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柴龙锦暗自估摸着时辰,一路走走停停,对皇宫的一切颇感兴趣的的样子,问东问西,忽然看见一丛嫩黄的花蕊,好奇心作怪,正要折一枝,忽一道剑气袭来,指尖处的花蕊滚落,回头见宫人笑着解释:“这花有剧毒,大越王可要当心些”。
柴龙锦忙不迭道谢
穿过御花园时,远远看见一个矮小的孩子跑过来,仰头问:“喂,你那侍者呢?”
柴龙锦忙行礼,还未开口,已有人答了话:“回小世子,人已经带回了宸王府”。
小世子很满意,背着手,摇头晃脑就要走,却见柴龙锦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笑,不由怒斥:“放肆!你这般瞪着本世子,是何居心?”
柴龙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串糖葫芦来,仍是嘿嘿地笑,笑得小世子毛骨悚然。
小世子怒了,就要命人打上去,又看见柴龙锦拿着那串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放到嘴边,轻轻“啧”了一声,舔了一口。小世子猛然惊醒,瞪圆了眼睛大叫:
“――乞丐!你是那个乞丐!!”
新帝尾随而至,刚要训斥小世子无礼,被夏景鸢拦了下来。
夏景鸢打开折扇,半掩面容,缓缓道:“许久不见,你也是一国之主了”。
柴龙锦谦虚:“不敢,在夏帝面前,我不过是一介布衣,甚至说……死囚”。
小世子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然后脑袋被揉了揉,竟是柴龙锦那个无礼之徒,更加羞愤难当。
“雪姬没有骗我,果然是个儿子,只是这性子……实在不讨喜”。柴龙锦边叹气便从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皮,扔到地上,继续揉乱小世子毛茸茸的头发。
小世子听见一阵骨骼拉伸生长的奇怪声音,抬头看,突然发现大越王长大了,脸也变了。
本是俊美无俦的脸上有一朵半开的花儿,和那侍者竟是一个模样的,仔细看,那儿眼角还有一颗痣。然后那人谄笑着,摸摸他的头,一字一顿:“我是你爹,你可愿离开这里,跟我走?”
小世子一头雾水,然后看向父王,父王的脸半掩在折扇后面,默不作声的模样竟让他有些害怕。
半晌,夏帝道:“你俩的事,旁人插不了手,如今多了个小宝,也该仔细打算一下”。然后叫出躲在假山后面看戏的几个王爷,一同走了。
夏景桐犹不死心,还想半路折回去,被夏帝敲了脑门。
“大越国不容小觑,为今之计,只能命大暗宫暗杀柴龙锦了”。
夏景桐同样苦恼,“柴龙锦进了皇宫,生死便拿捏在咱们自个儿手里,领秋凤越去宸王府,也是成人之美;如今他俩调了个身份,倒真不好办了”。
惠王夏景闻抠鼻孔,再往锦袍上擦擦,半吊子回应:“是啊,这个时候估计柴龙锦早跑了,顶着个‘秋凤越’的身份谁人敢拦他?”回头见夏随锦和夏景晖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脚踹了过去,“老二、老三干嘛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