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宇威见了那两人对视的模样,干咳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郁子珩又坐回去,放阙祤躺好,拿出巾帕帮他擦着唇边和脸颊上的血迹,柔声道:“你且在这里歇一会儿,宇威他们会好好照顾你,我需要离开一阵,很快就回来。”
阙祤却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别去。”
听他声音干涩,郁子珩找来水袋,小心喂他喝了两口,“不会很久。”
阙祤缓了口气,道:“药我已经弄丢了,别去。”
“丢了再找回来不就好了?”郁子珩理了理他乱了的额发,“要回到寻教路不算近,你不可断了药。”
阙祤依旧拉着他不放,“你回不回去,结果都是一样,药落在他们手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他们毁去,二是被他们捡到后设下陷阱,引你去后杀人毁药。不管怎么说,这药都不可能再让你拿回来,你又何必冒险?”
郁子珩沉默。
“有那个时间,”阙祤顿了顿,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胸口,“不如快些赶回去吧。”
郁子珩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好,听你的。”
阙祤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
“……”郁子珩好笑又心疼,又有那么些软绵绵的感动,酸酸涩涩的,都搅在一起,最后全变成爱意翻涌了起来。他俯身在阙祤额头上亲了一下,为阙祤拉好被子,“我说话算话,不会一个人折回去。但迟早,我是会再去找他们算账的。”
阙祤放了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周遭安安静静的。阙祤又躺了好一阵,才动作缓慢地坐起来,胸口还在隐隐作痛,看来伤势又不太妙了。
他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很是简陋,狭小的屋子里几乎没什么摆设,自己睡的这张床和光秃秃的墙边放着的一张桌子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一样。
这里是哪儿?其他人呢?阙祤掀开被子,打算出门看看。
可还不等他站起来,鞋子才穿到一半,视线就开始模糊。他坐在床边闭上眼睛缓了一阵再睁开,也还是一样。
然后他就想起了罗小川的那盒子猪肝兑胡萝卜能明目的糕点,一个人轻轻笑了起来。
“醒了?”郁子珩推门进来,就看见他这个浅浅淡淡的笑容,无端觉得这个人就要离自己远去了,心里一阵慌,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取过一旁放着的外衫给他披上,“在笑什么呢?”
“想起你吃了小川的猪肝萝卜糕的事。”阙祤拢了拢外衫,“我们在哪里?”
听他说在想自己,郁子珩眸光快要化成水,“为了避开那群人的追杀,我叫宇威找了户樵夫家借宿。”
阙祤敛了笑容,“因为我误了行程?”
“当然不是,再好的马也要歇着的,况且你以为我不想快点回到寻教?”郁子珩从他枕旁摸过一样东西递过去,“把药弄丢了都没丢了这个,你说我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该无奈?”
……令牌。
被郁子珩这么一说,阙祤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尴尬。他看到面前有个不甚清楚的轮廓,想要仔细看,又变成了两个。可郁子珩就那样举着,他又不好不接,只得伸出手去。
却错过了。
他干咳一声,正要第二次伸手,令牌却又被郁子珩拿开了。
郁子珩握住他的手腕,担心道:“怎么回事,你又看不清了?”
“没什么,失血的原因吧,很快就会好……”阙祤惨然一笑,“左右最差不过一死,不打紧的。”
郁子珩的心紧了紧,将令牌放到一边,喃喃道:“难怪你会想起那什么糕点。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不会死,阙祤,我不允许你死。”郁子珩的手不由用力,“我留不住我爹我娘,留不住义父,是因为那时的我不够强大。阙祤,我一定留得住你,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阙祤怔了怔,随后动了动手腕,道:“你抓疼我了。”
郁子珩仿佛才回过神,放开了他的手,“抱歉。”
阙祤低头想了一阵,道:“那个被你下令杀了的长宁宫探子,临死前他咒我不得好死,我若真死了,大概也算被他说中了。”
郁子珩扶住他双肩,让他看着自己,“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还有一点,他已经说中了,”眼前的一切本就不清晰,思维好像也被搅得混乱不已,“他说我全家不得好死……”
“阙祤!”
“我……唔……”
郁子珩不再听他说什么,单手捧着他的脸,霸道地吻上了自己觊觎了许久的那双唇,舌尖撬开他的贝齿,趁着他晃神的当儿长驱直入,毫不客气地攻城掠地。
阙祤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抓住了郁子珩的手臂,似是想推开他,却到底没有。他放任地由着郁子珩胡来了片刻,等那人有意退开时,竟还主动纠缠了上去。
郁子珩愣了愣,神智瞬时被狂喜淹没。他紧紧箍住了阙祤的腰,将人拉得更近,贪婪地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阙祤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才手软地拍了郁子珩几下。
郁子珩不舍地放开那对唇,也有些气喘。
阙祤伏在他肩头,低低咳着,感觉胸腔里的气已经都被用光了,明明难受得厉害,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真真切切地感到快乐。
“所以,”郁子珩轻抚着他散在背上的长发,笑问道,“我这算是……得到你的回答了?”
也不知是阙祤实在累得没力气说话了,还是他有心不说,他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趴着,喘息声有些重,听在郁子珩耳里,却莫名觉得轻松。
“哇……”门口传来一声感叹。
阙祤肩膀抖了一下,却还是没动。
郁子珩拍了拍他的背,瞪了眼在那里站了半天观看了全程的苏桥,没好气道:“什么事?”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苏桥嘿嘿笑。
郁子珩:“……”
阙祤:“……”
苏桥干咳一声,“我师兄帮着这家大哥一起烤了些野味,还有阙大哥的粥也好了,他叫我过来瞧瞧阙大哥醒了没,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当然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你们两个的事才是大事,你们接着来,我还没看够。”
“……”
☆、每况愈下
“说起来昨晚你救我性命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被郁子珩赶出来的苏桥蹲在院子里鼓捣着地上生的火。
冯宇威正一边吞口水一边戳烤熟的野鸡,左右看了看,见没其他人,指着自己问道:“我救你?”
苏桥点头,“对啊,多谢了!”
冯宇威茫然地眨着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你站在酒楼上边,看到那毛头小子要砍我的时候,往他手腕上来了一下么?”苏桥拍了下他肩膀,“好兄弟,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有事情用到我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绝对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就算让我帮你说个媳妇都不成问题!”
“……”冯宇威道,“我是到那酒楼上边过,但你说什么我真不知道。”
苏桥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即又变成了然,道:“看来你们寻教也是有几个好人的,救人性命不图回报,是条汉子!”
冯宇威:“……”这话算是说不清楚了。
正扶着阙祤往这边走的郁子珩听到他二人说话,只是笑笑,却没有点破的意思。
阙祤侧头看了看他。
郁子珩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不方便露面,只得在暗中相助。”
“阙兄出来了?”顾文晖拿了碗筷走过来,见到他二人,问候道,“伤势如何了?”
阙祤道:“老毛病了,不妨事。”
苏桥蹦跳着过来,拍拍手上的灰,“我说郁子珩,你也真是的,阙大哥不舒服,你就把粥给他拿到屋里去啊,怎么还让他出来了?”
“是我自己想出来,”阙祤在院子里用几块石头垒起的桌边坐下,“躺得骨头都酸了,不舒坦。”
马夫端着一小锅冒着热气的粥放在一边,给他盛出了一碗拿过来,一句也不多说。
阙祤看了看他,心想这位应该也是个话多的,倒是知道克制。他对马夫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冯宇威拎着烤好的野鸡和兔子过来,烫得呼呼吹气,把肉撕成了块,感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郁子珩帮阙祤搅着粥,问道:“馋了?”
“这里的主人家呢?”阙祤道,“不如问问他有没有酒,我们出钱买一些也就是了。”
苏桥已经抓过一只兔腿开始啃,“这家樵夫大哥是个老实人,不喝酒的。他把房子借给我们住两日,自己又到附近山上砍柴去了,媳妇则带着孩子到娘家暂住,不在这里的。”
“想喝酒,我这里倒是有。”郁子珩把吹好的粥推回到阙祤面前,回身对马夫扬了扬下颌。
马夫领命,到停放在院子一角的马车里取过了一个酒囊。
郁子珩接过来,“这是那日叫他把马车停到客栈后院前嘱咐他的,想不到还能给我们路上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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