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珩连连点头。
阙祤被他们两个弄得没办法,不再言语了。
“如何?”等陈叔放下阙祤的手腕,郁子急忙问道。
陈叔看了阙祤一眼,并未立即开口。
阙祤却是早已心中有数,道:“陈叔但说无妨。”
陈叔面色凝重,“内伤和毒性互相影响,两个都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他摇着头,“你这孩子,真不该再动真气,胡闹,胡闹!”
郁子珩愧疚不已,“可还能医?”
“镇痛的药已经没用了,”陈叔道,“阎王笑不解,内伤便别想痊愈。”
送走了陈叔后,郁子珩便一言不发地在阙祤卧房外头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阙祤走出来,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道:“此事非你过错,你无须自责。”
“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好好歇着。”郁子珩想对他笑一笑,可惜还是失败了。他便不再勉强,推着阙祤又进了屋,直接将人按倒在床上。
阙祤任他摆弄,等他给自己盖好被子停下来,才道:“别想不该想的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郁子珩在他床边坐下来。
阙祤不说话。
“你说‘博元修脉’和我的命,哪个更容易换来解药?”
阙祤的眉头猛地皱起,半晌才道:“哪个都不容易。”
“可总要试……”
“郁子珩!”阙祤的语气竟透出几分严厉来,“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别做荒唐事。”
郁子珩垂下眼,时隔许多年后,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阙祤翻了个身背对他,含糊道:“若你我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要死,那你死我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郁子珩怔住,脑子不大好用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阙祤说了什么。明明该高兴的,心中的苦意却肆意蔓延开来,让他的鼻间都开始阵阵泛酸。他侧身躺到阙祤身后,伸手把那人拉到怀里,在他耳边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同生共死?”
阙祤抬了下头,让他的手臂穿过颈间,“能同生自是最好,共死却不必了。这些事都是命里注定,我们就该让死的人安心去,活的人好好活着。”
“也许命运也在等着看你在绝境中再开出一条路来呢?”郁子珩把头埋在他的长发里,嗅了嗅其间仍带着些水汽的清新味道。
阙祤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将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小臂上,问道:“路上我一直分不出精力问你,那晚你去夜探,都发现了什么?”他话音未落,便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郁子珩沉默良久后,低声道:“我现在可以确定,派人袭击寻教分坛的人,想要杀了我的人,那暗道的主人,就是我的义父。”
“怎么确定的?”
“暗道里简直暗藏一片天地,只是那天地里的东西都是用石头雕琢而成,你简直想象不到,竟是花草树木一应俱全,连动物都有。”郁子珩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些东西,“还有一座庭院,那座庭院……”
感受到他环着自己的手臂紧了,阙祤轻抚了两下。
郁子珩顿了顿,接着道:“那座庭院,和我家中出事前所居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阙祤觉得毛骨悚然。他转过身来,稍稍撑起身体,“你义父,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法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郁子珩将他又拉回自己怀里,“不过就算换个时间,这事大抵也是我一厢情愿。”
阙祤平躺下来,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你还打算再去么?他会不会来?”
“我暂时不去,先想办法治好你身上的毒和伤再说。至于他会不会来,这个我还真说不准,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郁子珩攥了下拳头,指骨被他捏得发出抗议的声响,“我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先收拾了孟尧那个王八蛋。”
阙祤稍作犹豫,道:“若你迟早都要收拾他,不如从长计议,想个万全的方法,不要操之过急,也尽量避免和他硬碰硬。煦湖岛上是什么形势我不了解,但万一有哪个门派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再吃了暗亏就不值了。”
“可我不想等那么久。”郁子珩见他不赞同地蹙眉,补充道,“不单单是因为你的关系,还因为这次去梅阳让我确定了,长宁宫已经被我义父控制在了手上,孟尧在为我义父卖命。”
阙祤想起在迎君客栈碰到潜夜使的事,了然道:“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没错,从那暗道的规模来看,若从我义父‘去世’时开始着手建造,只怕现在也建不完,怕是很早就动手了。”郁子珩道,“我就是怎么也想不通,他那时明明已经不抵抗了,豹子又怎么会留他性命。”
躺了一阵,阙祤有些犯困,懒洋洋道:“想不通慢慢想。”
郁子珩帮他揉了几下太阳穴,又度了些真气给他,等到他手暖脚暖了,才收了功,帮他掖好被子,“累了就睡吧,晚膳好了我再叫你。”
阙祤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去见林长老他们?”
郁子珩喜欢极了他不对自己设防的样子,“等你睡着了就去。”
便在阙祤刚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又有脚步声朝这里靠近。
阙祤动了一下,似是要醒来。
郁子珩有些动火,手上安抚地拍着阙祤,脸上却换上了不善的神色。
脚步声停在了二层,没再继续往上头来,而后庞志浩站在楼下道:“教主,执令使,右护法派人过来,说林长老马上就到。”
被说话声吵醒的阙祤:“……”
郁子珩:“……”果然该早点去找他的。
☆、当务之急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稳。阙祤有伤在身又躺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确是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本想回来了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谁知还是不得安生。精神和身体都觉得疲惫,他实在懒得应对林当,拉过被子蒙住脸,打算装死。
难得见他这样,郁子珩稀罕地低声笑起来。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在他耳垂上亲了下,郁子珩道:“你睡吧,我和他换个地方去说话。”
阙祤别扭地躲了一下,“那他要是非让我去听他训话呢?”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听他训话?”郁子珩起身,整了整衣衫,“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郁子珩才走到楼下,就见林当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还没到近前,林当便忍不住要训人,“教主,你回来了理当先见一见……”
“林长老,”郁子珩热情地迎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转了个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这里也没个坐的地方,我们换一处,弄点好茶边喝边说。”
他话音礼貌柔和,手上的劲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虽没弄疼自己半分,可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当嘴唇颤了两下,把质问的话咽了回去,道:“阙祤……”
“他病着,正闹不舒服,就不带他了。”郁子珩放开林当,回头看了眼跟着的顾文杰,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祝文杰眯着眼睛笑。
林当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他说:“阙祤又怎么了,要紧么?”
郁子珩惊异地看着他。
林当老脸一红,“什……什么?”
“没什么。”郁子珩干咳一声,“他就是内伤再加上中了毒,不过很快就会好了。”
林当也是瞧见过阙祤伤势复发时是什么样子的,同为习武之人,也深知这内伤久不见起色,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不过这话他没说,自己心里也还矛盾着,他觊觎阙祤年轻美好的身体,却又恼于他的不识好歹,一时搞不明自己究竟希望他活着还是死去。
三人进了流云厅,依序落座。不多时,下头弟子将尹梵和冯宇威也请了来。
“教主这次出门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林当道,“这样不说一声就走,万一出了事,可叫我们如何应对?”
“我不过就是出去玩了,能有什么事?”郁子珩暂时没打算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说出来,这一连串的事处理起来必定十分浪费时间,可他现在没那么多的时间好浪费,他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他这般说了,冯宇威自然会意,也绝口不提迎君客栈里碰到的事。
尹梵不咸不淡地道:“教主出门玩只带执令使,实在偏心。”
郁子珩挑着眉看他,“清儿呢?等下你出去了,叫她进来见我。”
“……”尹梵服软,“属下……知错。”
郁子珩不为所动,“我那句不是玩笑,更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找清儿是真有事。”
尹梵:“……”
郁子珩喝了口茶,道:“我还要出一次门,就这几日,教中事务你们看着打理。若有人来找麻烦,不用和他们硬来,以保存实力为重,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议。”
“教主还要去哪里?”
“会有什么人来找麻烦?”
林当和祝文杰同时开口问出两个不同的问题。
郁子珩道:“去哪里我就不说了,免得你们又要劝我。找麻烦的也不一定就会来,我只是让你们有个准备,没准是长宁宫的人,也没准是别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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