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祤不错眼珠地看着郁子珩,闻言浅浅笑了一下。
郁子珩不自在地躲着他的视线,“笑什么?”
“笑我做的梦,好梦。”阙祤掀开被子,动作迟缓地坐起来。
郁子珩本想伸出扶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随口问道:“梦见什么了?”
阙祤靠在墙上,支起一条腿架着手臂,微笑道:“梦见你终于肯见我了。”
郁子珩半边眼皮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偏开脸去。
察觉到他明显的躲避,阙祤没有点破,故作不知地探出手去捏住了对方的下颌,强迫他面对自己。
郁子珩并没有过分的抵抗,挣了一下没挣开便由着他去了,只是始终垂着眼眸,不肯再看他一眼。
“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看。”细细端详过后,阙祤放开他,道,“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怎么好像比那天的情况更糟了?是最近又毒发了么?程岳怎么说?”
三个问题都砸在心上,好像在那里生生戳了个窟窿,郁子珩猝不及防,鼻间泛起阵阵酸意。他没想到自己躲了阙祤这么久,见面之后,那人最想问的竟然是这些。无声无息地叹出一口气,郁子珩用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口吻道:“我杀了庞志浩,你没意见吧?”
阙祤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追究他的刻意回避,反问道:“已经杀了?”
“还没,”郁子珩道,“他要害的人是你,怎么也该你来定夺。”
阙祤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道:“我口渴,你帮我倒杯水来。”
郁子珩莫名觉得阙祤睡了这一觉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这感觉压得他难受,又不能问,就只好和自己赌气起来。他背过身去,在床边上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去给阙祤倒水。
虽然他已极力掩饰,但真气亏虚不稳以致脚步虚浮并不是那么容易便掩饰得了的,更何况阙祤本就是为了看看他的步法才说要喝水,自然瞒不过那双留了心的眼睛。
看着郁子珩折回来,从他手上接过水杯,阙祤低头喝了两口,手指在杯壁上敲了敲,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么?”
郁子珩这次坐在了床角,离他稍稍远了些,“不是说因为他求你帮他留下,你不肯,他才动了杀心么?”
阙祤摇了摇头,“如果知道了我不肯帮忙后才动了杀心,他哪来的时间准备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他是早有预谋了。”
“凝息散。”郁子珩一边念出了药名一边想着阙祤说的话。
阙祤挑眉看着郁子珩,用一种带着调笑味道的声音说:“他喜欢你,因为我伤害了你,又因为我去而复返,所以他才恨我,想着若不能让我永远离开你的视线,那便不如杀了我替你出气报仇。”
郁子珩狠瞪着他,本来只是不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伤害报仇之类的话,却意外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浓重的无力与难过。便明白了,自己以为是他拿来开玩笑的话,原来竟都是事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郁子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上抓了两下,道:“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跟我可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你不曾伤害我,何来报仇一说?”
阙祤眸光一凝,倾身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我送你的扳指呢?”
那东西比郁子珩的命都重要,他自然不会忘了戴,只是因为要等着阙祤醒来,有意取下来收好了。他将手收回来,蹭了下拇指,道:“那日大战之后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阙祤双眼暗了下去,盯着郁子珩空荡荡的手指,半晌没说话。
郁子珩换了个姿势,完全背对着阙祤,用力地抿了抿嘴唇,而后道:“阙祤,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的功夫那么好。就算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候,与你倾力一战,只怕也不能稳胜。”
阙祤不懂他为何提起这茬,略有些尴尬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你有一身不输我的好功夫,还看着我像傻子一样处处小心翼翼地护着你,”郁子珩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径自说下去道,“那时心中是不是在暗自好笑?也是,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多余。”
阙祤皱眉,忍不住向他靠近,“子珩,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了,我既然回来了……”
郁子珩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站起来走开了,“我问过你那么多次喜不喜欢我,你从不曾正面回答过我。阙祤,希望和失望我都在你身上反复体会了太多,我累了。”
阙祤怔住,视线追着那道显得有些决绝的背影,心头一跳一跳地痛着。
郁子珩停在纱幔前,望着湖心亭上自己常常休息的地方,轻声道:“这里的一切本就与你无关,你走吧。”
阙祤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抬头道:“我说过你不赶我走我就不会走的话,你还记得么?”
郁子珩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总是在不该固执的时候固执,留在这里,留在自己身边,他总是不停地受伤,自己还能保护他的时候尚且如此,往后自己再没能力护着他了,又该怎么办?眼眶发涩,郁子珩吸了口气强压下上涌的泪意,道:“我这便是在赶你,你听不出来么?”
阙祤却笑了,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郁子珩被那笑声搅得心神不宁,猜不透阙祤的想法,却感觉他再继续笑下去的话,自己这副冷淡的模样便要装不下去了。
阙祤收了笑声,赤着脚下了床,缓步走到郁子珩身后。
郁子珩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
阙祤将头抵在他肩头,叹息道:“子珩,你以为我猜不透你是怎么想的么?我不是傻瓜,尤其对你,想得要比别人都多。从前还可能因为冲动欠考虑而忽略一些事,现在不会了,这段时间我很冷静,冷静地把你不肯见我的原因都想了一遍。你觉得你活不长,怕害我往后孤单受罪,所以想要把我推离是么?可万一又找到解药了呢,你又好起来了呢?到那时我已走远了,你再也找我不到,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好不容易撑起的伪装被他轻而易举撕碎,郁子珩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阙祤一只手扶上他的腰侧,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轻轻环抱住他,重复道:“告诉我,你会不会后悔?”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崩溃,郁子珩闭上眼睛感受着背后人身上传来的体温,口不对心地道:“我不会,所以你也不要自作多情了。”
纵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阙祤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受影响。他不惯和人亲近,能主动做到这一步对他来说已是万分困难,再想表达什么,自己却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慢慢放开郁子珩,阙祤道:“既然这样,那好,我走。”
还以为又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他就这么答应下来了,郁子珩反而愣了愣。他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阙祤,明明该为此高兴的,心里偏又空落落的,难受得冒火。
阙祤笑了笑,“不过不管我在哪儿,你我还有没有那层关系,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这个不用你操心。”郁子珩没好气道。
“至于庞志浩,”阙祤又光着脚走回去,“留他一条命,送他回去吧。”
“即使他恩将仇报地背叛了你?”郁子珩视线落在他纤白的足踝上,鬼使神差地问道,“是不是什么样的错误,你都能原谅?”
“这要看是什么样的人犯什么样的错误吧,”阙祤坐下来,状若无意地道,“比如有人自以为是对我好,不惜把自己装成坏人也要替我决定去留,这就不能原谅。”
郁子珩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那毕竟是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别杀他。”阙祤神色温柔又认真,“我想学着去相信一个人,所以那些隐瞒和背叛什么的,就不要去在意了吧。”
☆、雷厉风行
一旦决定下来,阙祤的动作便干脆得出奇,整理了两件衣衫,带了些银钱,第二日一早便要走。
郁子珩命尹梵和祝文杰亲送他到长津口,让寻教的船带他出海。
那日,不知何时已然威风折尽的大教主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心上人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周身满是寂寞的味道。
云清端着一碗药等在他身后,良久才道:“教主,药要趁热喝,咱们先别在这里站着了吧?”
郁子珩应了一声,人却没动,道:“他昨日对我说,是因为说过我不赶他走他便不走的话,才又回来的。”
云清默然。
郁子珩眼波温柔,“这样一个信守承诺,说一不二的人,我当初为何会怀疑他呢?”
云清想劝他想开一些,想安慰他几句,却都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郁子珩缓缓低下头,露出一个满是怀念的微笑来,“可这么久了,我还是看不透这个人。你说他心里明明有我,放不下我,也愿意吞下所有委屈,不计前嫌地留下来,可又为什么,我说让他走了,他还能走得那么干脆呢?”
云清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教主既然舍不得,何不将人留下?”
“我哪能再继续自私下去呢?”郁子珩耳语一样地轻声道,声音都显得缥缈了起来。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之若惜言 (栗竹幽) 晋江2016-6-8完结卫瑄为了将太傅留在身边,甚至不惜除掉他苦心栽培的人才,将他禁锢在身边,然卫瑄看着近在咫尺的...
-
想要美人多挨揍 完结+番外 (陵狸) 晋江2016-5-14完结冷夕桦,素喜夺人珍宝。大到名门望派,小到江湖乞丐,只要他认为有趣,觉得好玩的东西,都会通通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