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想了想,微微偏了头道:“教主,属下还是觉得您把这事想得过于悲观了。程岳可能对我们隐瞒了您的情况,这一点属下大抵猜到了,可就算真地会没命又能怎样?您和执令使互相喜欢,在一起一日便开心一日不好么?您担心自己陪不了他长久,可这种事谁说得准?远的不说,单说这次执令使中了凝息散的事,那不也是好好一个人,险些便送了命么?谁能走在谁前头,那可不好说。”
郁子珩垂在身侧的手颤了一下,转头白了她一眼。
云清吐了下舌头,赔笑道:“属下没有咒执令使的意思。”
郁子珩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药碗仰头把药喝尽,“行了,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你就别再动摇我了。”
云清嘀咕道:“就是见不得教主这样苦着自己。”
“那也苦不了多久了。”郁子珩把药碗还给她,“去吧,我累了,歇一会儿。”
云清看着他单薄了许多的背影,无奈在心里摇头。
几日后,长津口埠头。
阙祤看了看停靠在不远处的大船,目光很是平静。温和的海风吹着他散在背后的长发,发梢被风托起,在空中翩然起舞,使得他看上去像一个就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那船是到中原什么地方的?”阙祤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们这边没有直接到中原的船,”祝文杰道,“为了保护煦湖岛的位置不被人知晓,和往来商船的交易都是在远离此处的海面上进行的。这艘船会将你送上别处来的商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有从中原来的。”
阙祤点点头,“要多久?”
“从这里到可以交易的地方,不遇上风浪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尹梵道,“至于回到中原,我们的人都没去过,便不知道了。”
阙祤想自己来时并没用上多久的时间,回去应该也不会太久,海上的半个月,可能只是兜圈子。他对二人道了声谢,便要上船。
“执令……阙……”尹梵忽然上前一步,想要叫住他,支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喊什么好,脸都快憋红了。
阙祤站住,回头看他,“怎么了?”
祝文杰在一旁偷笑。
尹梵瞪了他一眼,干咳了两声道:“那个……阙大哥,过去兄弟多有对不住的地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同我计较了吧。往后你若还会回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阙祤笑了笑,“怎么突然说这个?”
“想说就说了,”尹梵脸上还带着点尴尬,“从前我对你诸多误解,如今知道了你不是坏人,对寻教、对清儿、对我都有恩,总该道歉致谢的。”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阙祤道,“你也都是为了寻教好,并未做错什么。”
祝文杰道:“阙大哥,就算教主有命不许我说这样的话,可我还是要说,希望你能留下来。你和教主之间的感情我是不太清楚,可也看得出来你们两个谁都不是闹着玩,如今他……”
“我还要拜托你们两个,”阙祤打断他,“帮我好好照顾他,还有陈叔。”
祝文杰微怔。
阙祤对他二人微微颔首,“我走了,保重。”
尹梵目送他上了那艘大船,撞了下祝文杰的肩膀,道:“虽然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过有时候的确是挺绝情的,你说是么?”
“不是。”
“什么?”
祝文杰抱臂看着大船缓缓驶离,道:“直觉告诉我,他还会回来。”
尹梵惊奇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祝文杰点头,转身往回走。
“我不信。”
“我跟你打赌,谁输了谁请喝一年的酒。”
“就算他想回来也找不到路。”
“赌不赌?”
“……不赌。”
又过了几日,一个足要一人环抱的黒木方盒子趁夜被送进寻教总坛,交到了程岳手中。程岳和两名师弟在房里细细探看一番过后,又将盒子小心收好,据说藏进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密室里。
“教主,”云清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事情都办妥了,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郁子珩翘着他的大长腿靠在躺椅里,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惬意地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明月,“什么都不用做,以逸待劳。”
云清不太放心地道:“教主,这样会不会把人引来?眼下我们……”
郁子珩小口小口极为珍惜地啜着杯子里的酒,“眼下我无力对敌,你怕他找来会一举将我寻教灭了是么?”
云清低头不语。
“他若真地来了,你便叫人对他说,他要是敢在我寻教杀人,我就敢烧了他的宝贝灵芝,让他后悔一辈子。”
虽说是个办法,可也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云清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轻丝毫。
郁子珩道:“他要的是我的命,我死后也不见得还会继续为难你们,不打紧的。也不用再继续找寻我爹了,若你们不舍多年心血,便好好将寻教发展下去;若不然便散了,各过各的悠闲日子去。”
“教主……”
“你说阿梵和文杰谁更适合继任教主之位?”郁子珩轻松地道,“你可不能因为和阿梵亲近便偏私啊。”
云清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声音委委屈屈,“教主,别喝酒了,上去歇着吧。”
“阿梵功夫要好一些,文杰的心思则更活络,真是叫我难以取舍。”郁子珩自顾自地道,“还是不行,我不能把眼前的烂摊子留给他们,总要想办法解决掉我那狠心的义父才行。”
云清到底没能忍住,眼泪成串落了下来。
那天子夜,郁子珩迎来了中毒后最严重的一次毒发。
身体好像不间断地在承受着酷刑,时而冷得发僵,时而热得发狂,更有不知名的疼痛在体内肆虐。
毒发一直持续到天亮,他翻来覆去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种种磨人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成功。
程岳用了许多办法,没有一个管用;几位护法和使者想要运功替他压毒,却发现他体内真气正胡乱冲撞,根本控制不住。
除了干着急,谁也帮不上忙。
郁子珩死攥着拳头,咬紧牙关,强行运起博元修脉的内功心法和四处乱窜的内息抗争。可他的真气根本无法凝到一处,连小半个周天都走不上便又被横冲直撞的散息给冲垮了。他倒也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几乎要被体内的毒逼疯,郁子珩却始终忍着不肯痛呼出声,直到天亮之时,一阵强烈得似是要将他劈开的剧痛猛然刺入了心口,他才终于难以抑制地大喊出声。
那声音实在太过惨烈,将守在一旁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当做些什么。
房间里一下子静得可怕。
郁子珩不知那痛是怎么回事,许是自己的内力终于奏效,在和体内奇毒厮杀;又许是它本就不堪一击,已被□□击垮。
一股腥甜意怎么也压不住地涌了上来,郁子珩侧过身子,张嘴便吐出了一大口血来。视线接着便模糊了,他闭上双眼伏在床边,很快便没了意识。
遥远的海面上,阙祤猛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睡意尚未完全消散,他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醒了。心跳得很快,带着某种细微的、不明原因的疼痛,跟着呼吸一同起伏。
他抬起一只手来,轻轻覆在左胸上,细细感受着那淡淡的痛感,另一只手则探到枕下,将藏在那里的令牌摸了出来,牢牢抓在了手里。
“郁子珩,”他用极轻柔的声音道,“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一成不变
找到中原商船的过程还算顺利,可回去却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
商船是才从中原出来没多久,正要到处去做生意的大船。阙祤经打听得知,这船要在海上转三个多月,经过几座岛屿,到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小国做足了买卖,才会折返。
里里外外岂不是至少得半年?
他有的是时间,可却不知道郁子珩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因此在大船第一次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靠岸后,阙祤便下了船。郁子珩给他的盘缠着实不少,他花着也不心疼,歇也没歇,直接用重金包下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当日便离了那小岛,直奔中原去了。
辗转回到中原,却也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这比他估算的多出了一倍,阙祤想了好久,最后也只能得出饮血峰悬崖底下的那处水流应该是特别急,且还是一条去煦湖岛的捷径的结论。他认真地想,下次若要回去,可以考虑再从那里跳下去。
双脚踏上久违的故土,阙祤还有那么点不甚真实的感受。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本以为心里会生出万千感慨,可却恰恰相反,平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曾经渴望的家,渴望的自由,现在都摆在自己眼前,阙祤却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心说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上岸的地方叫双江头,是东边最大的一个出海口,阙祤从前听过这里,却从未来过。他离了埠头后在城中找了间最热闹的客栈住下,沐浴后歇了一阵子,晚膳时起身,在堂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了,叫了一壶酒两盘菜,边吃边听周围的人说着最近江湖里发生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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