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谰池上 完结+番外 (青花玉龙子)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青花玉龙子
- 入库:04.09
穆修白道:“我很害怕。”这句回答得很快。
李瑄城笑了笑,道:“哦?我见你倒是手法纯熟,未见得迟疑么?我本要夸你,好歹是没有拖我后腿。你回头就给我一句怕得很?”
穆修白才动了眼眸去看李瑄城,重复道:“怕得很。我真的怕得很。”
李瑄城顿了半晌,缓缓而无奈道:“你莫不是良心不安罢……”
穆修白的胸膛尚且有些起伏。他心下如汹涌的海面。他所害怕的是,他下手的时候竟然完全不去想自己将会背负的罪孽。可能是他见多了残忍,一并对这世间之事都有些麻木了。
他长久地不说话。
李瑄城道:“往后你就会知道的。”
穆修白抢道:“我知道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当然是他死。”
☆、章四十一 杀蚌取珠(二)
李瑄城神色不明。两人很快把这话题揭过。
两人便静静在沙丘之上躺倒了天明。可幸的他们现在有了充足的水,往后走出沙漠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两人也都知道,出了沙漠后的路也并不会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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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特吉吉族长最珍贵的鹰纳吉死了,这遭到了巴阿尔亚人私底下的嘲笑,虽不至于到明面上来。莫特吉吉的人便道,尊贵的率卜王,我必派人去将杀我鹰的中原人捉拿,请准许我。率卜王便准了。
风陵君闻讯道:“哟,那兄弟死了?看来往后我就可以亲自去率卜了。”
木铎道:“纳吉是一只忠诚且威猛的鹰。”
花信道:“怎么?主上是怕那只鹰么?”
风陵君哈哈一笑,毫不掩饰道:“那只鹰我也射过。没有射中。我为了此事至今不敢去率卜。因为那东西认得我,见我就会来啄我。要是把我啄坏了,破坏了两国友谊可不好。”
花信便眨眨眼睛道:“主人为何要射那只鹰?”
风陵君摸了摸手上的菩提子,道:“你没见过。你见了,便想俘获它,叫它在你的手里挣扎死去,喷出热血。”
花信没说什么。风陵君便接着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射的么?”
众人便面面相觑。
风陵君道:“其他人不知道,木铎你也不知道么?”
木铎道:“属下愚钝,请主人教诲。”
风陵君道:“我猜,是祁千祉让李瑄城带着花间去寻药。”
木铎这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花间并没有死。而血龙骨只有率卜有。他们应当是寻了我师父老鸮。”
风陵君道:“并不绝对。但我射不下来的东西,也不太有人能射得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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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在祁夏之南,山脉绵延,地势天险。
沧戟教既然在江湖上叫的上声名,总是有迹可循的。燕山虽险,不比螣山之怪谲,山脚下也散布着几个村落,往里了,也有偶见一户人家。再往高处便无炊烟,但也时有人迹。
沈覃秋寻访燕山一带的村落,但这些人对沧戟教讳莫如深。便决定潜伏在此地查访。这一潜伏便是月余,果然那些村民渐渐也就对他开了口。但是不同人的描述出入甚大,沈覃秋将这些人的话合起来想,便更觉这沧戟教云深不知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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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明坊郡与南梁接壤,两人便是经由此地入的率卜,其时也曾在这停留些许时日。
这是一个太富裕的州,即便寒山战后处于南梁人的统治之下,这里依旧繁华,起码是表面上的繁华。与南梁接壤之故,这里素来与南梁通商,久而久之便也有些人混杂了南梁血统。不比回堂声嘶力竭的反抗,这里没有乱军,除了人们在繁忙之中仰头望天时偶尔会露出一些颓色,似是对寒山这个国号的追念,对铁骑蹄下的亡魂的悲悯,或者又是叹于寒山人皆为南梁刍狗。
骚乱很少,回堂第一次屠杀时,这里也有人试图刺杀郡守,不过并没有什么声势,往后了回堂的二屠和三屠,这里的人便有些麻木了。那位抬头看天的小二被掌柜一个呵斥声打断,赶紧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回道:“来了来了。”嘴角挑起来,嘴唇翻起来,露出一个惯常的讨好的笑。
寒山人讲话绵软,有如一啼三绕的鸟鸣——这一点在凛冬身上是完全体现不出来的,枯木崖上的人口音也不重,在于他们确实是寒山最刚硬的一支,也可能是因为寄居吴喾刻意掩藏了口音。小二软着嗓子,把一句“来了”也喊得和莺啼一样。
穆修白是早就见识过的,虽然觉得不是太习惯,也便对道:“打酒的。”便递过去一个葫芦。
小二见他一身灰扑扑的衣裳,且有补丁,容貌普通,且似乎是和附近的脚夫一般的泥灰,可神色倒是一派淡然,还是问道:“可是要清酒么?”
穆修白恩了声,小二才把伸到浊酒里的瓢收回来,舀了清酒装了,递上来道:“哎,给!”这又是一声三转的。
穆修白把葫芦接过,给了银钱,便用手微微在葫芦口沾上一点,伸舌舔了,又低声问道:“你家最好的酒是什么酒?”
小二照着往年早备好的台词道:“有那清冽至甚的秋露白,也有陈年的花雕。”又道,“嘿嘿,那个贵了。比这里好一些的也有……”
穆修白便又拿出一个酒囊,低声道:“就要秋露白。”秋露白最合适不过了。他要的便是至清至冽的白酒。
小二道:“客官,我不是有意冒犯,可你得给我说好了,我拿了来,你可不能不要啊。这老贵了。你先把钱袋给我亮亮呗,不然我生意没做成,可会挨骂。”
穆修白便从袖筒里摸出一个银锭子,反手亮了亮,装作撸袖子似的又放下了。小二这下知道来人可能是不便华服,也很识趣地轻声道:“客官把酒囊给我,稍等嘿。”
不多时便装了一满囊来。穆修白把银子放在垆边,微微颔首算是和小二致意,便垂着头走了。
将要出城的时候,便见有人在盘查。穆修白混在人群中间,倒是并无人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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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李瑄城困在明坊郡,几于寸步难行。
李瑄城在一株胡杨树下小憩。这株胡杨已算得上古木,树冠硕大,圆叶茂密,在这小庙后院里散发着自然之灵气。天气已经入秋,胡杨之叶已有几片透出微黄,夕阳正好,将李瑄城的身影颀长地映照在虬曲的树根上。他们走了十多日便出了沙漠,但是却在明坊郡耽搁了。而那两匹扎眼的率卜骏马不得不被弃置。如此扎眼的马必然会透露行踪,他们又不便直接放跑,便把马拴在了一户农户的柱子上。而明坊郡自从被南梁打下,马匹便有了严格的管制,不允许百姓随意买卖。李瑄城和穆修白只能步行。
穆修白曾道:“可以骑驴的。”李瑄城没有讲话。穆修白没有讲第二遍,李瑄城的表情和吃了屎一样,自然不可能了。
穆修白提溜着葫芦迈进小庙的后院,李瑄城便闻声转过了身来,道:“小心些,别叫方丈看见了。”
穆修白嗯了声,又道:“使药已经不够了。”
李瑄城道:“换一味替着罢。”又道,“到了主城再去抓些。”
实则方丈即便见不到,也能闻得到,以酒煎药的酒香和药苦都是极为浓烈的,若是闻不出来才奇怪了。可这方丈实在慈悲,见人是煎药的,又听李瑄城说一日不吃性命难保,便对穆修白生出些许怜悯来。只不过偶尔见小和尚闻了酒香走神,便气急地用戒尺打那些光脑门。
这恐怕是寒山唯一一座庙,方丈虽是寒山人,偶尔见来上香的却多是南梁的善男信女。穆修白对南梁这样的分化感到十分奇怪,一面是慈悲为怀的佛家语,一面却是好战和滥杀。而佛教之于南梁,就如那串菩提子之于风陵君,似乎万佛金光只是为了来洗去血气,镇压邪灵。南梁人虔诚地相信着他们来佛前忏悔,往功德箱里捐了香火钱,便能将他们往日的罪孽一并清洗。
两人在庙内时,方丈便叫他们一起听早课,他不厌其烦地推销着这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又说那地狱有十八层,极乐净土无限美妙。这位方丈讲的是妙法莲华经,可讲得甚为枯燥。穆修白曾见过南梁最大寺庙内的方丈了禅,那人生得便是面润天庭阔,身披镶宝无上衣,手持金花九环锡杖,无比庄严,无比华贵。行时步步生莲,坐下了便似一座佛,讲起经文来便也滔滔不绝。穆修白便眼得他为风陵君那串菩提子祛邪。
这小庙的方丈叫做法信,他不讲经的时候,和小和尚讲道理。
吴喾对于红烛门下了格杀令,朝中与红烛门有染的官员也要尽数下狱,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且远在南边,红烛门在吴喾的势力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渐渐地所有牵扯的家族都慢慢浮出水面。李其威颇有些焦头烂额,连惜夫人都受了他的冷眼。李其威本觉愧疚,这时却听说相州的江家也在名单之列。李其威盛怒,便去寻惜夫人。惜夫人受了一巴掌,却很平静,道:“匹夫之勇对不得万钧之敌,何况是个小女子。妾对陛下的情谊,陛下敢说不是真的。妾已有身孕,三月有余了罢。”惜夫人且道:“妾有孕,红烛门必除妾,陛下杀我,正合其意。”此事便以李其威将其打入冷宫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