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嚼舌根,信不信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众人哑口无言,低头不敢做声。唯有雨声淅淅沥沥,暴雨急下,闷雷轰顶。
暴雨狂虐,豆大的雨点砸进细润的泥土里,令道路泥泞难行。妖界湿漉漉成灾,山地泥石流滑坡,受灾的不止是为楚后举办葬礼的宫人。
墨色妖气盘旋于空,眼见泥泞小路上侧翻着一辆平民马车,马车帘子上沾染斑斑血迹。不远处的竹林中中有歇脚楼阁。已然入夜,冷雨依旧暴虐,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战战兢兢的哀嚎。墨轩降落于地,瞧着一个满手是血的产婆慌张潜逃,一个不小心摔倒在泥地里。
“阿婆,出了何事?”
“怪……怪胎……”
产婆面无血色,两片嘴唇直打哆嗦,瞧见双手沾满污血,即刻在洼地里捧了一抔泥水,慌乱按搓起来,似是要将那污血洗掉。
“是何怪胎?”墨轩发问。
“连体……头发……”
产婆骤然失色,精神错乱。手上的污血依旧猩红,她死命揪着头发,龇牙咧唇,大喊大叫着狼狈窜逃。
墨轩灵机一动,即刻冲进竹林深处的古屋内。推门而入,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雌雄背部连体的两个婴儿哇哇大哭,婴儿身上被浓密的白发困成蚕蛹状。浑身是血的产妇晕死过去,她的丈夫坐在一旁,呆如木鸡。
“妖民诞下怪胎可能涉及邪功和毒品,可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墨轩冷笑,那男人即刻发疯似的拿了匕首割开杂乱的白发,将两个婴孩连体的背部剖开,瞬间鲜血淋漓。墨轩冷眼,这才发现两个婴孩共用一颗心脏,心脏长在男婴体内,那女婴很快便夭折。罢了罢了,他只要带走男婴即可,定要助楚杀王重新出世。
“男婴我且带走,你二人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青楼故梦
“三十年为期,再与殿下共叙!”
墨轩将猩红色的美玉放入男婴的襁褓,在男婴的脸颊轻轻一吻。他瞧着清澈的死灵之湖倒映冷白满月,踌躇片刻,依旧将男婴置于死灵湖,目送他一点一点下沉。
“待殿下重新出世,您依旧是不死的王!”
流落人间,不被恶鬼纷扰,倒也干净。
男婴降落于人间海岸,呱呱啼哭不止。恰逢七彩琉星潜逃人间,闻海岸男婴啼哭,于心不忍便将他收养。瞧见男婴襁褓里有一颗猩红色的球形美玉,上面刻有一个楚字。忽然海岸边的渔船里宛转悠扬的萧声,如泣如诉;不远处有万木葱茏的树林,苍翠欲滴,故赐其名为“林萧楚”。
“从今日起,你我二人相依为命可好!”
好景不长,林萧楚七岁某夜,七彩琉星终于暴露。妖宫总管顾梦一尘驾临人间掳走七彩琉星,林萧楚寻不到七彩老爹,一失足误上了贼船,最终被卖到了青楼做苦力。
人间光阴如梦似箭,流落人间已是一十六年,屈身青楼竟也长达九年。人间凄苦,人心不纯,妖落凡尘被人欺。
最讨厌的,他的十六岁!昔日恩爱却反遭仇杀,如今相聚,究竟是的缘分的开始,亦或是孽情的开端。
犹忆那天,夏日的炎热把风鼓噪成了一股热气流,混杂着新翻的泥塘中腐朽生物的腥臭味儿,让人恶心到想吐。十六岁的林萧楚半夜醒来,拿了把满是油泥的旧扇子坐在青楼后院的枣树下。他抚摸着枣树干瘦的躯干,竟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枣树干枯地立在原地,像一把干皮髅骷的骨头,仿佛轻轻一按便会粉身碎骨。
夏季暑热难耐,热腾腾的空气沉滞着,难以流通成风。青楼厨房的剩饭剩菜已经发了酸,泔水积存的后院空气腐烂浑浊,夹杂着茅厕散发出的阵阵尿骚。
林萧楚夜不能寐,心情阴郁导致嗅觉暂时失灵。他颇为关注地死盯着那颗枣树,枣树周围的泥土松动泛白,蚂蚁连成一线在枣树下建了窝,各种蚊蝇飞虫围绕着那棵树不肯离去。苍蝇不停餐食着死亡虫蚁的尸体,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枣树从去年就开始就生不出叶子了,树皮渐渐从树干上剥离,缝隙间爬满了细小的虫子。只有林萧楚知道,死亡的树下埋着死亡的人。
林萧楚没有前世荆楚儿的记忆,亦没有楚杀王的思想,因此落魄人间十余载,却全然不知自己是妖。可由于继承妖族的血脉,面容姣好的他令老鸨动了歪心思。他深知青楼不乏口味独特的客人,所以随着年龄渐长,在青楼那种风尘地方打杂就愈发成为了他提心吊胆的噩梦。虽然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却也不想平白在这风尘之地糟蹋了自己。可试图逃跑多次却从未成功,反而招致一顿暴打,这逃跑的心思便也渐渐被浇灭。
林萧楚天性纯良,年龄甚小受尽了欺负。老鸨本就不拿下人当看,下人们不得志更是往死里作践他。所以他穿的永远是破衣烂衫,做着最肮脏繁重的粗活、手指上的老茧掉了一层又附上一层,永无休止。
年十五时,林萧楚被同寝的杂役欺负,被窝里被泼别人的了洗脚水,饭菜里被吐了口水。同是社会底层的可怜人,却总想找出个比自己更可怜的家伙来欺负,这些人也算是恶毒。林萧楚虽然性子纯良,却也不是吃素的,发起飙来拿了菜刀就要砍人,可被发现后通常是被老鸨吊起来打,同屋的杂役们对他的欺辱便愈演愈烈。
“好汉不知吃眼前亏,来日必有你们好看!”
正值天气闷热的暑夏,林萧楚穿着连补丁都开了线的旧麻布衣裳,踏着不跟脚的鞋子,拎着只有小半根儿蜡烛的纸灯笼走到后院儿。屋子里是回不去了,索性在院子里待上一夜。他晚饭颗粒未进,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他紧裤腰带,猛地一抬头,却瞧见一个女人坐在井边,她披散着头发,穿着黑色素服,双腿埋在井里。
林萧楚吓得瘫软在地,以为见了鬼。他双腿瑟瑟发抖,怛然失色,刚要呼救,却发现女子正是青楼里的紫玉姑娘。紫玉姑娘虽是风尘女子,但是对他颇为照顾,一瞬间以为紫玉要轻生,便要速速过去劝阻她。刚迈开两步,便想起紫玉已失踪数日,以为寻得了好男儿私奔,怎得突然又回到了这是非之地。
林萧楚一时愣了神儿,嘴巴半张着合不拢,双腿半曲着,不知该上前还是停住。正想着,只见紫玉姑娘把头僵直地转过来,她的眼睛无神,眼球布满血丝,面色惨白。
紫玉姑娘挑起僵硬的眼皮,用力翻动眼珠才勉强把视线定格在林萧楚身上。虽然有点瘆人,可她并没有厉鬼的邪恶姿态。她举起惨白如纸的手,指甲发黑,僵直地指着后院里的枣树。
“我在那底下……”
林萧楚缓缓站直,感觉凉气在顺着他的脊椎一截一截攀爬,终于打了个冷战。瞥了枣树一眼,见枣树的叶子散落一地。他颤颤巍巍地朝紫玉走去,发现她全身濡湿。下意识往井里瞥了一眼,那紫玉姑娘没有脚,下身是类似蛇尾和鱼尾的形态,浸泡在井水中。
林萧楚吓得拔腿就跑,气喘吁吁地跑回寝室,却被其他人冷嘲热讽,最后被他们硬生生推了出去锁在了门外。
“真是脑子进水了,胆子这么小!”
“真是的,准是见鬼了,不然怎么能吓成这样。”
里面的人讥笑着,嘲讽着,胡言乱语着。林萧楚的本就烦躁地心如今更加焦躁难抑,他仰头看天,把视线埋入深邃的夜空中,两行热泪涌出,滴落在粗麻布的衣裳上。
次日清晨,林萧楚偷偷靠近井边,他迈小步轻轻蹭过去。颇为迟疑地朝井里一瞥,只可惜,他没有看见变成“濡女”的紫玉姑娘,只瞧见了自己的脸倒映在井水中。
没有倾国倾城之貌,没有高大威武之身。他生着一副鹅蛋脸,眼睛大而有神;嘴唇颜色略重,棱角分明,薄厚适中;发髻生得很高,发色很深,发量较少。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这美毫不轻浮,不似凡品。他身上的这种沉稳与傲气又带着年轻气盛的焦躁,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青楼里的厨娘说林萧楚鼻子“有肉”,是有福之相;手指肚上没有“斗”,是聪明之人;但是脚背上有痣却是受苦之相。每每听到这话,林萧楚都要躲得远远的,本就招人记恨,万一被人听了去,恐怕又要招惹是非。
战战兢兢个地成长到了十六岁,那一年,他杀了人。厌恶极了,他的十六岁。
十六岁暑夏的某一深夜,林萧楚不小心撞见青楼里的名角和她的相好在后院的枯井边拉拉扯扯、窃窃私语。女的叫戚晶,是青楼里和紫玉不相上下的名角。男的叫一尘,据说是一个风流到家的花花公子。
“顾梦一尘大人,我已经把自己贡献了给你,可你并没有达成我的心愿!”戚晶对一尘说。
“我给了你咒符,你不是如愿溺死了紫玉吗?”
林萧楚本能地躲了起来,他蹲在霉味泛滥的仓库里偷听,他是个颇有小聪明的人,只要他打算藏起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可是紫玉变成了濡女,她活着时就一直跟我争,死了还要来妨碍我……”
戚晶像泼妇一般发着牢骚,那个叫一尘的男子却懒洋洋地遮面打了个哈欠,不为所动。林萧楚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却被一尘突然从仓库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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