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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 完结+番外 (禅狐)


「薄情?」裴清和停下动作,一脸不解的抬头觑他。
「呃,你不说我们是朋友嘛,既然是这样,至少该表现得……有那麽一点儿不舍才是啊。」
「不舍?」裴清和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细微的变化让秋灿莫名尴尬。
「是啊!要是今天我们立场互换的话,我一定会说『你留下来也好做伴,在外头流浪太危险』这样的话。」
「哼嗯……」裴清和浅笑低吟,一脸兴味的凝视他。
「干什麽啦。」
「不是,只是有点意外你会要我说这种话。」裴清和低头把线打结,接着讲:「嘴上说说都容易。你若想走,我是留不住的,但要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我想多少会不舍吧。可是你我都是孤独惯了的人,这种话要我讲出口,你听了就不难为情?」
秋灿的脸已经烫红得不能再红,臭脸别过头抱怨:「是你逼我的。」
「哈哈哈。」
「闭嘴。」
「不过秋灿,不管你做什麽,你都还是你。要是哪天你在外遭逢不测,无论在哪儿,我都会去给你收屍的。」
秋灿瞠目结舌回头看他,发出像咳嗽似的乾笑,无奈道:「能不能换个方式表达一下感情,什麽收屍不收屍,呸呸,真不吉祥。我看是反过来我去帮你收屍,反正我刚没了弟弟,有点经验,之後搞不好驾轻就熟。」
「那就麻烦你了。」裴清和这话并非玩笑,虽然戏谑,但又有几分真心的意味,听得秋灿也不好再开他玩笑。
南方再温暖亦有寒冬,风一天比一天冷,草木飞黄凋零,玄草堂里浅紫菊花过了花期,墙上攀爬的忍冬花早已果熟,被裴清和采集做药。
秋灿天天忙着扫落叶,扫到有点烦躁,後来裴清和和他用落叶焖烤地瓜,才化解他满腔牢骚。
严格说来玄草堂是能赚钱,但只够一人吃饱,两人稍嫌不足,要说他是药铺,人手又严重不足,秋灿常开玩笑说它是一人医馆,裴清和炒药的时候,秋灿也爱在旁边说风凉话。
从前裴清和还觉得秋灿只是爱讲些俏皮话,後来发现这人特别爱在自己耳边吱吱喳喳,为的就是讨东西吃,所以厨房、前堂、房里都有个地方特别放点心,秋灿一吵闹他就拿出一块点心塞对方嘴里,换取片刻安静。
「以前觉得你像松鼠,树上飞来飞去。」
秋灿开心吃着刚被喂食的糕饼,接着问:「那现在?」
「比麻雀还吵,你是乌鸦。」裴清和语气略微埋怨,疑似是想起这个月为了「遮口」的费用略增而心生怨怼。
「咳咳。」秋灿被呛着,跳下灶台跑去找水喝。
外头风大,又刮下许多落叶,裴清和煮了菊花茶想拿来蒸眼润喉,任由秋灿去打混摸鱼,等茶煮好,倒了一壶来到前头庭院坐,一时还没什麽病患上门,他开始发呆。
这样惬意的生活,其实拜秋灿所赐,虽然那家伙近来不再偷窃,但还是帮上不少忙,起初还嫌麻烦,现在又有了感激的心情。
人生就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曾经的小人可能哪天变成贵人,曾经的贵人往後又可能变小人。很多事只是际遇、机缘,遇着就遇着,没得埋怨的,裴清和明白这些,但又希望这种宁静美好的日子可以过久一点,直到他生厌为止,因为或许也不会有厌腻的一日……
「呵。」裴清和清哼,端起茶杯浅啜,饮入了浓浓秋意。
秋灿从屋里走出来,两手负在身後,等走近他的时候才拿出一件方形木匣给他,匣子颜色漆黑,用金银涂料描绘四时花草的轮廓,上头用深蓝染绳打结,绳尾带了流苏。
「又是从哪户人家摸来的?」裴清和扬笑问话:「你不是说偷来的东西得尽快转手,换成现银麽,就这麽明目张胆留着,不怕惹麻烦?」
「什麽摸来的,是我买的。」秋灿往对方那儿推木匣一下,说:「给你。」
「送我?」
「嗯。」
「无事献殷情。」
「罗嗦死了。我是想,你不是给我这个信物麽?」秋灿举起左腕晃了晃那串卯花玉坠,解释道:「所以我还礼啊。我不爱欠人东西。」
「是、是,知道了,我收下就是。」裴清和把它拨到一旁,悠闲喝菊花茶,秋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开起来看看啦。」
被秋灿催促,裴清和只得拿起木匣,慎重其事的打开它,里头放着一块漂亮圆润的白玉平安扣,中央镶了一圈金梅与金蝶,金子化作云纹绕过白玉相缠,用了墨绿系绳串好,底下垫布用卯花香薰过。
裴清和原以为秋灿又送了古怪的东西要逗他,没想到却是一件这样寓意深远的礼,平安扣,祈人一生平安圆满,令他一时沉默无语。
是讽刺他这个杀手?不,这不像秋灿的作风。
就在裴清和面无表情打量平安扣的时候,秋灿有点慌了,出声问他:「你不喜欢?」
裴清和把匣子盖好,抬头回答:「喜欢。」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喜欢。」
「我只是有点意外。」裴清和端起冷掉的茶喝,垂眸轻抚匣上的花纹说:「因为没想过你会这样慎重的送我平安扣,没人送过我这样的东西。」
秋灿有点得意的挠颊说:「在下也有正经的时候,吓死你了吧。」
「嗯,谢谢。」
「好平淡的反应。」秋灿笑着挖苦他,心里却明白裴清和一定很喜欢这份礼,他就是觉得裴大夫激动的时候,反而是不擅於表露出情绪的,太高兴或太生气时,裴清和往往没什麽表情,只会很用力的让自己心境平稳。
身为一个杀手,要保持沉着,只是由衷的感动,或许很难藏得住,秋灿看裴清和还是一脸平淡,越是这样就越觉得这人表里不一,明明就高兴得很吧。
秋灿坐到旁边椅子倒热茶喝,问他:「为什麽你是卯花香?」
「就像叶云隐是云隐一样。」裴清和本想敷衍带过,又怕秋灿拿刚才的事戏弄他,乾脆以此为话题聊道:「十二个月份各有代表的薰香,不一定只有一种,卯花香单纯是我选的象徵,没有太深奥的意思,就是方便而已。」
「难怪,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品香的人。」
裴清和闻言微笑反问:「那麽,你看我像怎样的人?」
「唔……貌不惊人,人如金雨,无风自香。」
「桂花啊。是夸奖麽?」
秋灿笑而不答,不想让裴清和太过得意。
「但是你确实人如其名,有时淡漠,有时又不然。」
裴清和还想再听他讲,秋灿忽地话锋一转,问他:「你有没有爱过人?」
「没有。」裴清和语气很淡,就像对方问的是「你吃过饭没?」一样,不觉有此必要。
秋灿问完搁下空杯,望着庭院树叶飘零,没有再讲什麽,裴清和有些好奇的问了句:「既然你爱他,为什麽要离开?」话里的他,指的是严泓之。
「就是爱才要离开。」秋灿苦笑。「我永远都无法肯定他对我的感情里,是否包含对严桦的思念,而我面对他的时候,就一定会想起严桦。你可以试着想像,我爱这麽一个人就好像含进一口烧开的汤……它又香又浓,但烫得人满嘴疼。」
「真是可怕的比喻。跟吞炭一样。」
「不一样。谁没事想吞炭,我宁可吞金子。」
「哦,有你的作风。」
秋灿笑着瞟人,转头看向门口说:「好像有人上门。」
「说不定是路过。」
「我觉得不是。」秋灿起身走向门口,门是开着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说对方奇怪是因为秋灿一时无法辨别此人是男是女,看起来像女扮男装,但又好像不是。
「玄草堂新请的杂役?在下有事找裴大夫。」就连声音也雌雄莫辨。
「杂、杂役?」秋灿呆住,这人说话真不客气。
裴清和歪头探,朝门外的人喊:「是商杪杪。紫月楼的护院。让他进来吧。」
秋灿瞄了眼商杪杪,那人点头就侧身往里走,裴清和起身迎接,两个人什麽也没讲就走到後面房里谈事。
「紫月楼,那不是酒楼?」秋灿两手抱胸,蹙眉打量,好奇得想凑过去偷听,但裴清和铁定会察觉,他只知道商杪杪没伤没病,八成是要谈什麽重要事情,因为裴清和看诊一般都在前头,很少这样神神秘秘。
「一个男人叫什麽杪杪,娘腔,哼。」秋灿跑去拿了扫把,倒不是要扫地,而是假装扫地慢慢凑近房间,那两人安静得很,根本没听见声音,让他着实好奇。
就在秋灿离房门还有三步距离时,门就被商杪杪打开,秋灿挺直腰杆招呼道:「我去泡茶,你们慢聊。」
「不必麻烦,谈完了。我只是来传个话而已,告辞。」
话一说完,商杪杪又迅速走离玄草堂,跟来时一样爽快。裴清和从里面慢慢踱出来,秋灿回头跟他说:「他人怎麽这样?」
「你别介意,杪杪从小就这个性,他不是故意要这麽冷若冰霜,而是天生的。他今年腊月就满二十二岁,听说从来没笑过。」
秋灿从这话大概知道商杪杪也是杀人香的成员之一,又听了这番话,叹道:「真可怜。」
「还好,他自己不觉得有什麽。」
「紫月楼的人找你,是有人又该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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