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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 完结+番外 (禅狐)


他们经过近郊市集时就已经看到很多外国商队进出,秋灿莫名兴奋,期待看到裴清和待的玄草堂。
裴清和老样子逗留在卖乾货和药材的小摊子前挑拣采买,那个医箱已经完全塞不下他的东西,多出来的都在秋灿包袱里,秋灿逛了一段路发现裴清和不见踪影,往回走才发现裴清和蹲在人家地摊前有说有笑,他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已经很习惯裴清和这样。
「喂。」秋灿来到裴清和身边喊了声:「你要买快点买,我肩膀重死了。全是你的东西!」
「对不起。」裴清和笑脸赔不是,从隔壁摊拿了枝雪白盛放的秋菊说:「送你。」
秋灿睁大眼,怀疑的叫道:「你送我白菊花?你是敬老还是当我死啦?」
「别这麽想,这花挺漂亮的,何况你我百无禁忌,想这种事做什麽。」
看到裴清和笑靥单纯,确实也没别的意思,秋灿勉强接过白菊花嗅了嗅,是挺清香的,裴清和回头和摊子老板交易,秋灿在一旁打量起来。
他拿着菊花,不理旁人偶尔瞟来的目光,迳自发笑,真想不到会收到这样的赔礼,裴清和大概是哄病患习惯了,时常也拿他当个孩子哄,以为一朵鲜花就能打发他。
秋灿垂眸微笑,吁了口气,觉得自己何时变得这麽容易满足了。是因为见过太多贪婪的人,他们都没一个好下场,还是因为开始疲倦了。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曾经那麽疯狂拉扯秋灿的心,现在只因为收到一朵清丽秋菊,繁琐的思绪都跟着沉淀平静下来,想的、做的、看的、说的,一切变得淡然。
「你好了没有,我渴了。」秋灿还是出声催促。
「好了、好了。」裴清和把东西努力塞进医箱底下的小抽屉,那里头已经被塞满,最後乾脆拎在手里,两手都拿了东西,他满足展颜,笑着看了眼秋灿说:「我们回去。」
「嗯。」
秋灿跟在裴清和後头开始天马行空的想像这人和玄草堂的事,裴清和总不可能每天杀人,他不杀人的时候就是个普通大夫,就像他不干盗贼的时候是个弹琵琶的江湖艺人。
一个身份不够用,还得多用几个面貌才能生存,活着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明明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过程却得与这麽多人事物有牵扯。
「唉。」
听见秋灿叹息,裴清和说:「快到了。你渴的话先找间店买水喝。前面有卖青草茶,味道很不错,我们去买。」
「噢。好。」秋灿心想这人的心思挺细腻,就是偶尔太坏心,喜欢挖人伤口。
两人端着一碗青草茶走在街上,这一条街什麽都有卖,有个小巷口立了白石小牌坊,再往下一个路口旁则有座木造小庙供奉地藏菩萨,裴清和转头朝秋灿喊:「下个路口就是了。」
他们转进小路,那条路是个斜坡,夹道都是住户,几间挂着招牌,裴清和指着一间卖豆腐的招牌介绍:「这间卖的豆腐特别多样,每样都好吃,有空你一定要尝。」
「我知道啊。」秋灿笑着说:「我吃过。」
只不过那已经是他很小年纪的事,要不是跟裴清和走进来,他也不会记起有这间豆腐店。
走上石板小坡,秋灿浏览两旁门户外的灯柱,听见裴清和出声说:「就这里。」
秋灿往前望,看到裴清和站在一间特别窄小的门前,红黑色的木门非常老旧,挂灯的地方坏损了没有修,门口连立灯柱的地方也没有,两个人站在门前就挡住门口,门槛底下竟然冒出一从灰白蕈菇。
「这里是?」
裴清和正在摸索钥匙,顺口答道:「玄草堂啊。」
「我以为是鬼屋。」秋灿皱眉睨着他找钥匙的侧影,失望的说:「就这破门还用得着锁,以我行窃二十年的经历,绝对过门不入。」
裴清和讪笑道:「敢问阁下几岁开始入这行的?」
「撇开偷我弟点心的几次不算,正式入行是八、九岁。」
「那还不满二十年吧。我二十九,你二十七,顶多十八、九年。」
「快开门啦!」秋灿踹了一下门板,两扇门应声往里倒,一眼看穿里头空地和明堂摆设,邻户秋叶纷落,令他们感到秋风萧索,有点尴尬。
裴清和面无愠色,很快恢复冷静,有点无奈的望向秋灿苦笑,秋灿赧颜,抿嘴吐气告诉他:「大不了我赔。」
「今晚怎麽办?」
秋灿一手搭在他肩上,非常肯定的告诉裴清和:「放心好了。绝对不会遭小偷的,绝对。」
他俩把一身包袱卸下,裴清和领他到明堂後头,隔一个小院落,後头看起来不像有两间房供他们住,一间像卧室,一间像仓库,旁边有点暗的空间是大灶小灶,大灶烧菜、小灶烧水洗澡,洗澡桶就放在屋後一棵槐树底下,周围有砖墙隔开邻舍,再往後打开小门就是一条细小水流,然後是其他住户。
可惜过了槐树花开的夏末,已经闻不到微甜的芬芳,秋灿环扫一周,不必裴清和说明就看懂这儿的架构,回头问:「裴大夫,我住哪儿?」
「你要不跟我将就住同一间,要不就是另外找地方租。我可以给你找人介绍地方──」
「不必啦。住一间吧,反正只是个睡觉的场所。」秋灿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裴清和挑眉浅笑,打开卧室房门让秋灿置物。
「麻雀虽小。」秋灿面向裴清和报以微笑,戏谑道:「但我肯定你这儿的麻雀都是撑死的。」
「呵……」裴清和敷衍笑了声,也没啥给人见笑,反正他的玄草堂就这样子。
「还好我东西不多。」秋灿把细软放在床脚矮柜上,裴清和过来帮忙,房里的床够大,其他家俱是一面朴素的镜台和椅子,一张黑木矮桌跟角落堆起的蔺草坐垫,墙边的衣箱。
并非东西多,只是空间小,院落和後头的树枝还长进窗里,秋灿好笑的说:「这该修剪了吧。」
裴清和但笑不语,把棉被拿到院里晒,秋灿在屋里找到藤条,跑出来帮忙打棉被,两人隔着它打来打去,玩了起来。
「打你。」裴清和的语气有点俏皮。
「我抽你!」
「抽不着。」
「抽,打、嘿!」秋灿偷偷出脚踢人,裴清和躲开,连忙喊:「别玩了,你今晚不盖被子了是不是?」
「你就这一条棉被?」
「是啊。」
「裴大夫,你要是不兼另一份差,恐怕真的要饿死啊。」
裴清和笑着回嘴:「不当大夫我才会饿死。幸好现在我有你,快快干活儿。」
「知道啦。我帮忙晒棉被。」
秋灿探头看裴清和,那人已经往前面走,他嘻皮笑脸跟在後面,表情忽然凝滞,眼眶盈满水气,裴清和碰巧回头看他,一脸诧异的问:「怎麽了?」
「我想念我弟弟……小时候我常跟他这般打闹。」秋灿深吸口气,这似乎是他头一回对别人倾吐这番思念。
以前秋灿很爱做梦,他觉得有天梦会成真,他和弟弟能团聚,一起回南方。然而弟弟在北方紮根,在那儿入土为安,再也不可能和他回家。
而他则被另一个男人迷得忘了自己要往哪儿走,他失去方向,慌得只知道要逃跑,像无头苍蝇,等到他真的跑了很远很远,才忽然发现他把心也留在远方。
裴清和踱回秋灿面前,大掌放在他单肩握揉,语气温和的说:「你还活着,往後的路还长,好好走下去吧。」
秋灿眨了眨眼收回情绪,眼眶还很湿润,他扬笑回糗裴清和道:「你真不会安慰人。」
肩上的两手变成在掐秋灿的脸颊,秋灿同样伸手回掐,口齿模糊说:「都几岁还干这种事。」
「彼此彼此。」裴清和皱眉,表情却是在笑。
刚回到家,接连两天都在做打扫,赶走不少老鼠蜘蛛虫子,不过藏书和放药的地方有防虫的药草包,并没有这些困扰。秋灿脸上罩着防尘的布巾,闷声问他:「玄草堂就你一个人?」
「是啊。这一代由我继承。」裴清和说完,外头跑来一对小兄妹,他们开心跑进来边喊着:「裴大夫你回来了!」
「裴大夫快帮我们家旺财看病!」
小兄妹一人一边拉着裴清和的袖子往外拖,裴清和被他们拉到门口,回头朝秋灿说:「我去看诊,你先忙。」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裴清和拿了一串粽子回来,说是刚才小兄妹他们家的人给的,他解开一个拿给秋灿,两个人坐在前庭树下的圆石上,剥开粽叶开始吃,把它当作早、午餐。
「你去看病,诊金收了没?」
「收啦。」裴清和指了指粽子。
「啊?我说的是诊金,诊、金。」秋灿大姆指磨擦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非常市侩贪财的动作。
裴清和不怒反笑,回说:「旺财是他们家的老狗,我收什麽诊金。」
「狗?你给狗看病?」
「那也不是病,就是太老了,他们总要我去看几眼才安心。」
「那你真是神医,畜牲也能看到好。」
「过奖。」
「我不是夸你。」
「呵呵呵。」
秋灿斜眼冷冷睨人,随後抿嘴,要笑不笑的继续吃粽子,包了栗子,很香。他不是想管裴清和这麽多,只是忍不住想讲几句,有时说得过火,裴清和也从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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