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人能看得懂云相,天地之气本就会互相感应变化,他虽然不懂,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直到他来到纪星鹤的院里见到一个陌生女子才有点明白过来。
纪星鹤或小桃他们都没见到,甚至那女子自己也看不见,刘生生却见到了在那女人身後好像有个形影,最清楚的莫过於摀在女人嘴上的那只手或爪了,那只非人的手无人的皮肤,覆满金鳞,好像人的手套上金丝织成的手套,而且指甲看起来很锋利。
无形中有种压迫感,但并不像赵熙年给他的感觉那样难受,他猜测那只手的主人也许不是普通的妖鬼,说不定是很高强的魔或什麽的?
「森森,你终於过来了。」
第7章 柒
刘生生手里捧着饭馆掌柜送的糖炒栗子,纪星鹤一见他就如见救星般扑过来,却是抓起他手里那袋栗子说:「森森,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栗子。那就边吃边说吧。」
纪星鹤在自己地盘一向不拘小节,抓着刘生生手腕往凉亭里带,刘生生一双眼戒备的紧盯那个端坐着的陌生女人。她穿着纪星鹤的衣裳,一样翠绿色为主的衣裙穿在主人身上就是活泼朝气,但穿在这女子身上就显得清雅不凡,宛如仙子。
此时小桃去准备茶水,纪星鹤给他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梁小翠。她没办法开口说话,所以有什麽都是笔谈。」
刘生生了然,怪不得亭子里特意备了张矮桌,三个人就坐在柔软的坐垫上,只有梁小翠面前备了纸笔。纪星鹤说:「其实是我擅自把她当朋友,之所以找你来是因为小翠说有坏东西想害她。」
刘生生一脸无趣的把目光投向梁小翠,他问:「我看得见你身上有东西,有只手摀着你的嘴巴,恐怕是那只手的缘故,让你开不了口讲话。你没生病,原先也是可以开口说话的是不是?」
梁小翠对他的说法并不意外,听到自己身上有东西也不害怕,而是稳重平静的点头,再来执起笔杆写了些字句回应:「如先生所言,确有非人之物作祟,还求先生相助。若能复原,他日定重礼酬谢。」
刘生生对一纸承诺相当怀疑,转头问纪星鹤说:「你怎麽跟她认识的?」
纪星鹤把她们相遇过程给刘生生描述一遍,刘生生眯起眼,重新打量梁小翠,他虽然读过五术杂书,但都不是深入研究过,只看得出此女必出身权贵,可也觉得出身不凡的人落到躲在平民家中的浴室,恐怕也招惹了相当大的麻烦,若他和星鹤卷入此事,说不定将来也难以脱身。犹豫再三之後,刘生生摆出应酬生客的笑脸婉拒了。
拒绝过程并不顺利,纪星鹤一直替梁小翠讲话,刘生生无奈望着纪星鹤,梁小翠看到刘生生的态度也觉得失望,但仍劝住纪星鹤不要勉强他,苦笑着跟星鹤摇摇头。
纪星鹤有些怨怼看了眼刘生生说:「什麽嘛,真不是兄弟。」
「谁跟你兄弟了。」
「是你说我们算是一对好兄弟啊。」
刘生生无言,起身朝梁小翠拱手拜别:「梁姑娘,虽然我也想帮你,可我看不清你身後有什麽,也许时机未到,也许有其他原因,再者我杂务缠身,一时是帮不上忙了。」
梁小翠摇头报以微笑,刘生生又说:「我认识一个云游僧,说不定他有办法,但他好像又去云游,只不过他落了一样东西在这儿,要是我遇见他,再带他过来,多个人说不定能研究出解决办法。」
纪星鹤眼睛一亮,问:「是空月吗?」
刘生生点头,准备告辞,纪星鹤拿了那包没吃完的糖炒栗子跑过来塞到他手里,用力哼了声说:「你爱吃你自己吃吧。慢走不送。」
刘生生有些好笑,小声跟她说:「你也不必这样吧。我是真的有杂务,也真的一时帮不上忙啊。」
「你不是不做生意闲得发慌吗?」
他深呼吸,真没想到这ㄚ头随便一句话都能戳到她痛处,他道:「我是没生意。但你也晓得,徐染专给我找事做,我今晚又要去他那儿住一阵子,你有事就到他那儿找我吧。不过,我不一定帮得上忙就是。我看那只手只是摀着梁姑娘的嘴,也没有什麽杀意、敌意,周围也并无邪气,也许是有别的缘故,暂时是不会有性命危险,你……自求多福啦。这儿有张符,挡不了太厉害的邪物,可是放枕头底下能保安眠,一张才十六文,比张家老面铺一碗加肉片的面还便宜。」
纪星鹤鼓起脸颊,本不想关照这家伙生意,最後还是掏钱买了,不过是买了要给梁小翠用的,也不知怎的她就是想对梁小翠好,虽说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但莫名有好感。
刘生生临走前又小声提醒了句:「星鹤,你还是多个心眼吧。做人太好的,通常没好下场。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家人想,你不是说已经放弃回去原本的世界了,那纪家人就是你这世的亲人,万一招惹了麻烦,就算不累及他们,他们也会为你担心的。」
纪星鹤听他一番话深觉有理,只不过她还是压下心中不安,甩甩头回说:「我相信小翠不会害我的。你讲的我知道了。另外,空月真的去云游啦?」
「谁晓得呢。」
「好了,你要忙快去忙吧。」
「你这现实的ㄚ头。」刘生生咋舌,捧着糖炒栗子离开纪家。才走到街上就见天色已暗下,有些人家门前都上点上了灯等着还没返家的亲人回来。他心情有些复杂,一般他在外头奔波,都是天没黑就回到家里了,很少走夜路,主要也是因为夜晚游魂比白日多,他不好走。
这会儿却发现这一路都不见游魂,许是跟纪家那位梁姑娘身上的东西有关,那东西虽然感觉不出邪气,但却比赵熙年身上的东西还厉害,竟能把整条街的游魂都逼得不敢出没了。连走了几条街路都没什麽鬼怪的影迹,刘生生反而不敢松懈精神,藉着月光走到徐染住处。
徐染住的地方离他摆摊的地方近,仅隔一条大街,从门外看只觉得是普通人家,进了屋才觉得格局大开,主屋两侧栽了槐树、杏树和较矮的灌木,一眼看不穿整个格局,楼院间走廊也有草木遮掩,往里走才看见内院,这偌大的屋院仅住着徐染一人,虽不是大户人家的格局,但一个人住也显得太大了。
刘生生眼见徐染家门口就在眼前,不由得加紧脚步,分神想着不知徐染吃饭了没有,突然被脚前冒出来的白影吓一跳,是只小白兔,他的脚险些踩到牠身上。刘生生咋舌道:「哪儿来的兔子,这里怎麽有兔子,莫不是哪户人家准备宰来吃,结果跑出来的野味?」
刘生生弯腰想把牠拎起来,那只白兔猛地扑向他怀里,白兔实体竟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化作虚幻的白雾撞进体内。
「不好!」这不是普通的白兔?刘生生脸色骤变,一下子僵住了。
* * *
徐染坐在自家离主堂不远的书房看书,书房离大门不远,他手里的书只翻了两页,实在没心情阅读,天色暗得快,不知刘生生怎麽还没出现。这念头方起就听见有人敲门,徐染施了轻功瞬息就去开门,刘生生杵在门槛外不动,他有些不解的瞅了瞅,发现刘生生站姿有些怪。
一个大男人用两手抓着纸袋搁在胸前,平常没表情也似含笑的狐狸脸如今无辜的望着人,这能不奇怪吗?
「不进门?」徐染投以疑问的眼光。
刘生生双手伸出去把那包糖炒栗子递给他说:「还留了一些给你的。」事实上是没吃完的栗子,并不是有心留给徐染。
徐染接手之後侧身让开,等刘生生进门,刘生生双手屈在胸前,竟像只动物般双脚齐跳,跃过了门槛。徐染不动声色注视他,他憋屈的死瞪着地面又往前蹦跳两下,耻辱道:「我……我被兔子精上身了。」
「哦?」
「哦个鬼啊!」刘生生背对徐染,丢脸得都不想见人了。
徐染表面没反应,心里却笑了,但不是取笑,而是觉得第一次见到刘生生也有挫败、脆弱的时候,觉得挺新鲜有趣。他关好门上前关切道:「你没有方法驱走兔子精?」
刘生生转头亮着眼睛问他说:「你肯相信有兔子精?」
「不知道,不过确实好像闻到一股青草味跟动物毛皮的味道。方才你经过身边就闻见的,淡得像错觉。」徐染凑近他颊边嗅了下说:「确实有。」
刘生生扭头羞耻喊道:「不要这样闻啊!」
徐染站直,收回逗弄对方的心思说:「不是懂得符咒跟方术?」
「我没带齐,那些东西不在身上。白天就这麽回去也丢脸,又不能再走夜路,你想个办法带我到附近大庙吧。还好兔子精修为低微,只是影响了我的举止,我意识还是清楚的,这可能是有人存心恶整,说不定就是那陈女的把戏。」
徐染若有所思盯着刘生生没吭声,刘生生不安道:「你还是不信我?」
「与其说是不信,倒不如说是不能理解这样的事。其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我从未遇过,加上太多招摇撞骗的家伙,所以我一向不轻信这些事情。但你这模样实在……呵,也不像是自己演的,姑且照你说的做吧。」
刘生生窘了,叫道:「你、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你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