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是。你又想到什麽主意?」
月湛清邪邪笑道:「难不倒我。万一牠不果子,我就把你脱光绑到木桩上作饵。」
「……你怎麽不自个儿上场。」
「我丑嘛。鸟都吓跑,比起来你更可口呀。连毛都不必拔,光溜溜的吃起来多方便。」
「这是一个道士该讲的话麽。」明棋下意识的往墙边挪了挪身子,远离月湛清。「别恩将图报。」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本着大爱的精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月湛清不知怎的这晚精神特别好,许是在报复明棋让他想起沈笑的事,他一张嘴叽叽喳喳不停的讲,吵得明棋没能睡好。
隔天他们合力搭了一个棚架,棚盖铺的是大片树皮、树叶,里头堆放果实,明棋拉月湛清到树荫底下观望,後者不时发出吱声怪笑,搭着那张刮烂的脸,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别这样笑。」
「想到有机会走,我开心嘛。吱、嗤吱吱吱哈哈哈。」就这样,月湛清守株待兔两日,耐心全失的问明棋:「我看牠们是吃肉的,我得去找根木桩了。」
「有点耐心。」
「我再有耐心,果子等不了啊,会烂的!」
「嘘。」明棋摀月湛清的嘴指着天空说:「瞧,来了。」
他们手脚麻利抄起事先揉搓好的绳索,待比翼鸟一接近地面就冲刺上前,拿绳子套牢牠们长颈,两人激动叫喊:「套上啦!快、拽好,就这、这样子,哈!」
和尚和道士顾不得手脚粗暴硬是爬到鸟背上骑乘,一人搂着一边的鸟颈惊喘不已,他们互瞅半晌,各自笑开来。
「啊哈哈哈,成功了,我们成功啦!」
「哈哈哈哈哈……」
「哼,怎样,笨鸟,这下不是你抓我,是我抓你们。哈哈哈哈。」
明棋慢慢镇定下来看向乐不可支的道士,问:「我现在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啊。什麽事?」那张伤毁的丑脸此刻眉开眼笑,倒也不那麽吓人,反而有些可爱。
「就是……」
「快讲啦。」
「骑是骑上来,我们怎麽落地?」
「……」
月湛清笑容冻结,抱着鸟颈望向前方云雾缥缈,无言抚额。
「摄神术。」明棋两手比画,用指尖戳了下比翼鸟的後脑并顺着颈背刷下,比翼鸟双双鸣叫,眼睛放光像是受咒术控制,开始往下飞行。
月湛清听明棋大喊摄神术当下,迷惘望着明棋,想起以前有个人也用过这术法把一只鹰变成车夫,驾马车载他进京。
「嗯?」
月湛清眯起眼抱紧鸟脖子,说:「好冷。」
「因为飞得高。」明棋沉着以对,安抚道:「一会儿就不冷,我让牠们往下飞。」
月湛清用眼尾不时偷瞅明棋,直到他们落地,比翼鸟飞远,明棋捕捉到他视线问:「我脸上有什麽?」
「没。我只是在想,那摄神术是不是很容易学。」
「你想学?」明棋笑着指向前方一个村镇说:「走吧。」
「摄神术不是道术秘法麽,和尚也研究道术?」
「殊途同归,偶然就学会了。」明棋忽然旋身两手朝月湛清脸上晃过,噙笑说:「我施了秘术,别人看不清、记不起你的样貌。这法术能维持一阵子,走啦。」
月湛清看着他背影深吸口气,再徐徐吐出,试图将翻涌的记忆压回心底,跟上另一个人的脚步,迈向将来。
他们俩身无分文走在大街,明棋看到庙前有人卖艺,於是走到石狮旁和月湛清对看,两人默契点头,月湛清开始吆喝:「来唷、来唷,异域大师力大无穷,能举石狮。表演得精彩赏点旅费,不精彩也请赏几个掌声,多谢、多谢。来唷来唷──」
他们两个轮翻表演起来,加入了各自擅长的咒术,人潮慢慢围过来,月湛清向人借了一碗茶水,倒下同时叱令:「水神借法!」众人忽然间被潮水淹没,不约而同深吸口气,可他们听月湛清继续讲话并摘下一片绿叶,发现大家衣服都没湿,而且能够呼吸,便放松心情欣赏。
「看倌们,乘船啦。」叶子抛出化成轻舟,惊人的戏法连番上演,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
不到半时辰,月湛清和明棋将攒到的旅费收好,前者喜孜孜的往一个方向跑,被明棋快手揪住後领扯回来问:「你跑去哪儿啊?」
「我们去吃点什麽,走。」
「好。」明棋拉长尾音被月湛清拉着跑,跑进一间酒楼,他正襟危坐、面色冷凝,问:「你晓得这是酒楼麽?」
月湛清叫了几样酒菜,回头答道:「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和尚,你是道士麽?」
「知道啊。我又没伤了脑子。我们是来吃饭的嘛。菜来啦,来,吃吃吃。」月湛清开心招呼着,一双眼睛紧跟着那些打扮花俏招惹目光的男女,嘴角上扬。
明棋面无表情看着这样的月湛清,随便扒了几口饭菜就将碗嗑到桌面,说:「我吃饱了。你呢?」
「还没呢。」
「你真花心,不久前还说自己那个心上人如何如何,现在就用那轻浮的眼神追着别人跑。」
月湛清收回目光看向明棋,无辜道:「我本来就花心的呀。而且都已经决定分道扬镳,我干什麽苦着脸过日子?那人说不定过得比我还快活。」
「要是他真心喜欢你,还在找你呢?」
「哦。」月湛清把一脚翘到椅子上,端起酒杯饮乾,回答:「那就来找我。」
明棋看着对面那张破相的脸,浮现自在潇洒的笑容,好像这个人骨子里不曾改变。
「如果他对我有心,就来找我。只要他找到我,我就会等他。」月湛清讲完低头吐了口气,再抬起头来又是那张略显轻浮的笑,补了句:「但是不可能吧。就算找到我,我也是这副鬼样子。」
「说不定他不介意。」
「也可能他介意。」
「万一他不介意呢?」
「要是他介意,你怎麽安慰我?」
两人在酒楼吵了起来,而且还是最幼稚的吵法,突然之间,月湛清静下来望着明棋发愣,明棋察觉他异样歪头问:「干嘛?懂得羞耻啦?」
月湛清不讲话,站起来丢了句「我解手」就离席绕去後头。他快步走远,靠在一面墙深呼吸,眼眶里盈满水光。刚才吵架一瞬间,他想起了沈笑,好像不久以前他还在和沈笑斗嘴,那画面鲜明得眩目。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还是会等你。」月湛清用力抹掉眼里湿气,几次深深吐呐後才走出那面墙,正面对上明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着实被吓一跳。「哇!」
「你去厨房解手?茅厕在另一个方向呀。」
「哼,我忽然不想尿啦。想喝水行不?」
明棋挑眉,点头附和:「行,行。」
「啊啊啊啊!」走道上传来尖叫,明棋低呼:「不好,术法没了。」
「什、唉。」月湛清摀着脸,被明棋按到袖怀里,两个人迅速经过柜台付了钱走小巷,由明棋去买有罩纱的帽子让他戴上,再找住宿的地方。
明棋跑去向客栈问有没有澡堂,月湛清独自待在房间,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他想明棋这会儿就能回到孔雀大师的身边,然後他又得自己想办法流浪。若是再和没毛孔雀见面,怕会被那只孔雀念个半死,他最讨厌被罗嗦,还是拿着旅费自行流浪去。
明棋洗完澡回来叫他也去洗,他顾忌自己的样貌,讪笑表示要等夜深人静再去,就这样耗到深宵时分,月湛清终於自在洗完澡,回房的途中看到楼下包厢竟还有灯光,是谁那麽晚不睡在喝酒?
不过是探头多打量一眼,就被月湛清发现是白道尘在喝酒。他先是惊讶,而後高兴,许是大劫过後心境有所转变,坠落深渊前他断然会自行走避,可现在他觉得应当上前和白道尘一叙。
「师父!」月湛清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踩着木阶上包厢唤道:「不认得我了?我是湛清呀。」
白道尘带了些许酒气,转动眼珠瞄向来人,疑道:「湛清?」映在眸里是张再丑不过的脸,伤疤像蜈蚣之类的毒物一样爬满半张脸,但剩下的部分仔细打量,确有几分他大弟子的神韵。
「真不认得我啦?」
「湛清。」白道尘低低唤了声,看向对面空位说:「坐吧。为师请你吃酒。」
「嗯。」月湛清扯开嘴角满满笑意,问:「我师弟桂圆呢?」
「他……」
月湛清被白道尘沉痛难受的样子吓着,忙问:「桂、桂圆怎麽了?」
「他成了旱魃。是我害他误入歧途,是我糟蹋他一片真心,都是我,所以他哀莫大於心死,宁可远去。」
「怎麽会是这样……」
「湛清,我没有当人师父的资格了。」白道尘的语气很低沉,略微沙哑,好像哭过一场似的。
月湛清从没见过这男人表露过内心,更没见过白道尘这麽脆弱沧桑的模样,就连赤琏消殒时都能无动於衷的男人,此刻为了小徒弟而悲伤旁徨得像个丧妻的男人,而且喝了不少平生不沾半滴的酒。
因为是头一回见到白道尘喝酒,月湛清不清楚这人到底醉了没有,若是醉,又醉了几分?无言以对。两人在包厢里一杯接着一杯喝,喝到酒瓮都空了,白道尘只是安静坐着,月湛清才想问他要不要休息,白道尘启唇说:「元洛离开,我好像……什麽都不想做,连活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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