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元洛走回白塔途中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变成什麽样,既然选择果决离开,他对白道尘的情是变淡了麽?
不,正因为那份爱变得深挚不渝,所以他愿意放手了。就算要面对的是永恒的思慕,他也不後悔。白道尘若对他无心,那就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造就悲剧。两个人悲哀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你还跟着?」桂元洛回头,吕蘖早就不见,站在他身後的人是白道尘。他惊讶得发不出声音,白道尘眼神闪动,察觉附近有妖物走动,便拉住桂元洛的手往附近半闲置的仓库里躲藏。
暗处两道身影红白相叠,距离近到桂元洛能清楚听到白道尘略显急促的呼吸,他们周围是一綑綑堆卷成形的乾草和薪柴,不远的角落是这聚落偶尔庆典时用到的东西和大家随便乱扔的杂物。平常没有谁会接近或进到这仓库,蜘蛛虽然是某些妖魔的眼线,可是牠们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结网。
「你怎麽……」
白道尘还抱着桂元洛,压低嗓音说:「我是来带你走的。」
听到这话,桂元洛想起不久前的事,心里稍微起伏,样子并没特别高兴。他挣开白道尘的怀抱,两手垂在身侧低头说:「其实我早知道你对我不是那样的感情,只是为了芸芸众生才牺牲自己和我在一起。我本来也想就这样一辈子,虽然我不会死,你会比我早走,但起码你到死都还是我的。直到那天你冒险带我进县城,我开始问自己为的是什麽,我那麽爱你……又为什麽要折磨你。」
「这都是人之常情。」白道尘垂眸忆道:「当年赤琏也是如此。一切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承担。」白道尘捞住桂元洛的手再度趋近。
「你错了。若非你情我愿的事,谁都勉强不来,你又要承担什麽?」桂元洛苦笑。「过去我以为我们都不及月湛清那样洒脱。但那样的洒脱也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憧憬跟幻想,世上能真正豁达的人没几个,我也办不到,但只要我放手,一切自然会解决。」
桂元洛甩开他的手说:「你快走。就算你有办法消除人的气味,但这里多的是对人类气息敏锐的妖怪,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哪怕我死也一样。」白道尘抓住他双臂激动表白:「你一点都没感受到麽?我对你若无情,就不会做到那样地步,我怎麽可能对自己徒弟心存妄念,怎麽会想与你共赴云雨。那一夜我不是在敷衍,更没有要取信於你。」
桂元洛眼睫翳动,懵懵的凝望他,那一年多朝夕相对的回忆在脑海闪动光辉,似真似幻。半晌桂元洛才揪住对方袖子,话音颤抖的喃问:「那你,你,你是喜……」
有别於对吕蘖和他人的态度淡漠,此刻桂元洛彷佛回到好久以前容易脸红的青年,脸皮烫红,视线乱飘,心怦怦跳个不停。
「不是。」白道尘两个字把桂元洛定住,他在他额头轻吻,低喃:「我爱你呀。」
正因如此,所以天涯海角都要追到。
桂元洛陷在这句话里久久不能自已,他在白道尘深邃眼眸里看见自己,这个人此刻面对自己的态度和心意是这麽明确而坚定,好像在这人心田里埋下的种子终於开花结果。
「我、我能不能有时喊你师父,有时喊你名字?」
白道尘两手夹住他双颊,浅笑道:「都行,我知道你看的、想的是我就行。」
他俩面对面对望,桂元洛脸红也就算了,白道尘的脸颊竟也染上薄晕,有些害羞的移开目光,但又舍不得再多瞅一眼,两个竟像情窦初开的人。
「我跟你走。」桂元洛低头拉着白道尘的手轻晃,想再抬头偷觑他是什麽表情,却见白道尘的目光越过自己并显得紧张,他被推到一旁乾草堆,听到身後拳脚相搏的声音,错愕回望。
「又是你这死道士。」是吕蘖。不仅是他,那几只猛虎同时出现包夹他们,白道尘道术再高明,修为再高深,到底是个凡人,双拳都难敌四手何况是面对一群老虎。
桂元洛立刻加入战局,吕蘖打着白道尘是拳拳到肉,白道尘徒手接招颇为吃力,幸有桂元洛拆吕蘖的招,手上不得闲,脚下同样将地面震得尘土四起。
一只黑虎看准时机要往白道尘侧面扑咬,人的侧身是最难锻链的部位之一,桂元洛看牠一心要将人咬死,抬脚狠狠把黑虎踹飞,其他虎精都惊吓得往後退缩,牠们想这殭屍以前很喜欢顺牠们的毛,今日却杀气毕露,太恐怖。
吕蘖见无法一招致道士於死地,念头电转掐住桂元洛颈子,露爪咬牙道:「既然我得不到,也绝不让人得到。」
「唔咕。」桂元洛的脖子在虎精拢紧的五指里发出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
白道尘瞪大眼怒叱,倾尽道符逼吕蘖松手,吕蘖把桂元洛抛远,自己率虎精逃逸。桂元洛被尘沙呛咳,边咳边站起来,和白道尘两人趁其他妖魔没追来前逃走。
他们一直往南逃,尽量朝人多的方向,远避鬼神妖魔。桂元洛见白道尘似乎有些疲态,顾念他是凡人,硬是坚持把人背着赶路,白道尘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拗不过这疼宠多年的小徒弟。
桂元洛听师父指点,来到师父提起和师兄相逢的村镇上,找了间小店投宿。桂元洛心想终於远离高原,能稍微安心下来,把房门关好後想和师父享受独处时光,一转身,白道尘已经躺下,只不过他是躺在地上。
「师父你怎麽有床不躺,躺地上?」桂元洛惊叫跑上前,白道尘脸色苍白,嘴唇黯淡,他心里一跳连忙将师父衣袖卷起来,师父双臂都是紫青斑。
「这是吕蘖的妖毒。」桂元洛把白道尘抱到床上,焦急摇他喊道:「师父你为什麽不早说呢?这妖毒已经侵入你五脏六腑啦!」
白道尘虚弱的瘫着,气音说道:「你没事就好……」
「不要讲这种话!」
「人总有……总有一死……死前可知你我互通心意,就已经……死而,无憾……」
「师父,师父,你、你等我,我去找吕蘖讨解药,一定有办法,我──」
白道尘揪住桂元洛袖摆不肯松手。「别离开我。」
* * *
时间就从白道尘巧遇月湛清,两人话别那时开始讲起。月湛清回房时,明棋已经睡下,翌朝他醒得比明棋还早,跑出去外头洗漱完回来,明棋还睡得很香甜,他索性坐在床旁矮阶,双肘靠着床铺打量明棋。
窗棂鸟啭,这小店主人有心,在每个房间都摆了一盆兰草迳自吐芳。月湛清望着床上的男人回忆深谷的生活,确有不少奇怪的地方,但最怪的还是明棋真实的身份。那时真正的明棋以为他葬身深渊,所以才返回南方。
如此一来,眼前这个假的明棋是谁扮的,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精魅。精魅妖怪受到人的意念影响而行动或变化并不是没有的事,可是这个假的明棋身上没有半点妖味儿,要是有的话,月湛清早该嗅出端倪。
难道受伤之後连这点感应都退化?如此想着,月湛清双手盘在床铺撑着身,把鼻子往明棋身上挨近,用力嗅了嗅。
假的明棋睁开眼就看到两个鼻孔朝自己逼近,用力吸气,登时出掌把对方下巴推开,害得月湛清往後翻滚一圈直接摔出去,撞上窗边矮柜。
「嗳、唉唷,疼死了。你搞什麽啊!」月湛清气得大骂,明棋走上前扶起他,他立刻掐住明棋的咽喉问:「你是什麽东西,为什麽冒充和尚?」
明棋听出他已经发现自己是冒牌货,非旦不怕月湛清这一手,反而肆无忌惮咧嘴笑道:「你猜。」
看见这张狂傲然的笑,月湛清猜都不用猜,嘴里吐出二字。「沈笑。」
刹那间,明棋的形象转变,化作一名穿着天青色衣衫,长发飞扬,衣袂翩翩的俊美男子,沈笑。他那身衣袍料子普通,刺绣却十分精细,袖摆和後半部衣身都绣有清雅淡丽的梨花。
沈笑满脸欢喜的牵起月湛清双手说:「你一下子就知道是我,真不愧是湛清。」
月湛清反应冷淡,别开脸打了个呵欠,想将手抽回来,却被沈笑握得牢牢的,沈笑又说:「你看,这是你做给我的衣裳。我穿起来好不好看?」
「你穿什麽都好看,所以你还是把它换了吧。反正料子也不怎样,你有的是宝物去换件更好看的,不是麽。」
月湛清本来不想用这方式讲话,好像自己还在计较似的,但面对沈笑他就是很难不被影响,无论高兴、生气、难过、爽快,好像他全部心思绕着沈笑打转。
「你还气我?你讨厌我了?我那时误以为这衣服不是给我的,我、我妒嫉,妒嫉那个人,所以才会跟别人抱怨。你给我的东西才是宝物,我什麽法宝也不要。」沈笑表情认真,月湛清从紧握自己的手感觉出沈笑其实是不安的。
「为什麽你要变作明棋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做的事情,都会把我心情搞得乱七八糟?」
「湛清……」沈笑一脸委屈,不敢反驳。
「不错,你能常常逗我开心,和你在一起多半很快乐,可是细想起来,我最不如意、最难过、最狼狈的时候,也都有你参与。你存心搅乱我是麽?」
沈笑睁大眼,无辜低呼:「反了吧?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你心里乱成一团。可我不能没你,我和金翎大打出手,他还把我岛上的长生树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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