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定是秘术,可宫中禁施秘术,令高僧施结界、天师布阵,让宫中的精灵沉眠,隔绝鬼神,因此除了特定地点之外,没有任何术法可以施为才对。
那是为什麽水面会结冰封去她的活路?
她开始感到四肢沉重,思绪凝滞,脑袋好像被灌进水银,剧痛、昏茫,视线由模糊变得黑暗,冰冷的水体无孔不入的包容,她很快陷入麻痹,失去知觉,耳边却彷佛听到皇兄对父皇提过的要求。
「父皇,听说中界山的星宿湖之一有雪鲤,是能够活到百岁的灵物,不如带一只回来宫中,养在虹珞爱去的池子里如何?」
雪鲤虽是异域灵物,但非当地人就对牠了解不多,只知道雪鲤有个习性,和牠同一水域有其他美味的小型鱼种,天上的水鸟为了捕食这种小鱼会俯冲进水中,而这种鸟又是雪鲤的猎物,於是雪鲤在猎捕时为了不让其逃出水面,会将水面结冰。
随她落水的物体,是要让雪鲤以为有食物,这并不是个意外,而是皇兄要杀她。
她逃不过此劫,再度有所意识时,也是混混沌沌在虚空飘荡,接收到许多声音和景象,好像经过一段漫长的流浪,就在她快要越过中界山往北之前,便听见自己近侍宫女水亦君的呼唤,接着被一股力量强拉回肉身。
她在熟悉的寝宫醒来,之前的意外蒙胧如梦,只有一室白净的布置提醒她曾经历的死亡。是水亦君不择手段把她救活,而她走出寝宫才知道什麽都变了。皇兄在她死後谋反,弑父夺位,水亦君为了让她还魂,悄悄将她屍体运回原来居住的地方,在她苏醒後又是另一个争权夺位的开始。不久,水亦君助唐虹珞夺下帝位,年仅十三的芳龄便登基为女皇。
这是年初的事变,想来却是既短暂,又遥远。唐虹珞每一天都非常忙碌,扣除睡眠和解决生理之急,其他时间全都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学习所有她必须要会的事,一个则是治理国家。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比她年幼的孩子登上帝位,只不过还没有一个像她这麽年幼的女孩子,无论再怎样抑制,党派总是会存在,她必须比自己的父皇还要睿智,而且不能流露喜怒哀乐,更不能表露出任何好恶。
所幸,在唐虹珞身边有个忠诚的仆人,水亦君,获封为女将军,为她奔走。
在京师有个植满梅树的园林,唐虹珞摆驾前往散心,刚下过一场小雨,草皮变得湿滑难行,一行伺候的宫人跟在十几步之远的後方,由水亦君伴随在女皇身旁,宫人之後的则是水亦君所领的禁卫军。
唐虹珞安静了走了一小段路,在一颗大石头旁边停步,青黑色石头上布有许多梅花般的白斑。水亦君极有默契的把掖着的坐垫铺上,让她坐着休息,自己则跪着单膝方便听取女皇的话语。
「记得朕复活後给你一个赏赐,你希望我不要过问任何关於死而复生的事麽。」
「奴婢记得。」
「朕不会问你,但是你能否回答这个问题。」唐虹珞把目光从带着雨珠的梅花移至水亦君平和的脸上。「这样的朕,究竟是不是人?还是……是异类,又或者,朕将来要付出什麽代价?」
水亦君眼神略微游移,接着举目凝视她的女皇,温柔淡然的微笑答道:「女皇当然是人。您的代价就是会福泽绵长,拥有高寿,并治理这个国家,带领臣民走向繁荣。」
唐虹珞看着她若有所思,把手搭到水亦君肩上,道:「你会一直陪着朕对不对?」
「是,在属下的有生之年。」
「为什麽对朕这麽忠心呢?」
「後宫争斗不休,就连当奴婢的,也难免在势力消长间被牺牲。如果不是女皇,属下就永远要在泥沼里打滚,不得翻身。」
「可是朕的身边有的只会是黑暗,一望无尽,比泥沼还恐怖。」
「但是。」水亦君殷切的注视着唐虹珞的眼睛,告诉她:「我可以仰望女皇您。」
「唔。」唐虹珞无奈而苦恼的微笑,在水亦君面前流露出少有的情绪。「戒慎恐惧的活着,你不痛苦?」
「为了女皇,属下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唐虹珞觉得这听来不像是一个臣子会对君主讲的话,倒像是基於别的情感。虽然她很聪明,懂得许多帝王之术,懂得阴阳五行的基本,懂得如何识人并用人,可是关於一个人该有的情感,她还很懵懂,只知道水亦君对她一定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水将军还没来接驾前,朕听说了你父亲的事。」
水亦君收起所有表情,严谨答道:「这件事不敢劳烦女皇费心,属下自会调查。」
「节哀顺便。回宫吧。」
「是。」
恭送女皇回宫後,水亦君出宫时神色凝重,一步入市区就有个穿土色布衣的蓄胡男人走近,她不悦低斥:「不是让你们大白天别找我,存心想惹事麽?」
「那两个逃走的道士可能察觉小姐的秘密,主上要小姐想办法解决。」
「这个我自有分寸。退下。」
那中年男人还想再说什麽,水亦君转头瞪他并微微启唇,隐约可见她口里一对不属於常人的尖牙,瞳色瞬间转为血红,男人便敬畏的退开。水亦君让人把悬恒派师徒当做犯人追捕,自己则另外调查那对师徒的下落,打算斩草除根。
白道尘和桂元洛在返回芜阳镇途中已经察觉气氛不对劲,平时没人看守的城门一下子多了很多卫兵,他俩虽没犯事儿,但也不敢贸然回镇上。桂元洛不知如何是好,白道尘想起管家曾提及知县的千金在宫中做事,便打算北上京师调查此事。
为节省开支,此行多是在破庙或空屋夜宿,帝国的人很是迷信,但也容易渐忘,常迷了一样忘一样,拜了这个忘那个,山林里小庙特别多,有的小到只能容一只猫狗,也有大到能容下他们师徒二人的,就算什麽也没有,至少还有山洞避风雨。
这回他们找到的破庙是拜山里大老鼠的,这只老鼠精不会特地下山做怪,拜的人专求张厚脸皮,希望能够让自己不怕挫折。老鼠精被当地的神官封了个小神位,十多年来相当安份,白道尘看见庙里雕像有挂红色布条,知道祂不是什麽来历可疑的精怪,便没拔剑相向,老鼠精挺上道,端出近来的供品请他们享用,让两人睡在庙里,自己则窝回雕像不出来打搅。
桂元洛手里剥着老鼠给的橘子,仔细将白丝抽掉,只留了三瓣给自己,剩余递给白道尘,唤道:「师父,吃橘子。」
白道尘接过来,留了一半,将多余又塞回桂元洛手里,不容他拒绝。桂元洛看着橘子,叹气道:「不晓得师兄怎麽样了。」
「他不会有事。」
「师父怎麽晓得?」
「因为他太聪明。」
桂元洛点头附和:「这倒是,有时聪明得讨厌,老是整我。」
「记得当年遇见他是在一个杂耍戏班。他跟着一个中年人学变把戏,一样是走绳索,他偏不好好走,非要在绳子上跳,跃上空中时变换方向,不时对着观众得意的笑,甚至出言调戏。」
「调戏?」
「他说了些不礼貌的话,被我教训,知道我会法术又是个道士,想尽办法要拜我为师。在那戏班子里,他常被教训得很惨,他说他不学骗人的东西,想做我弟子。」白道尘忆起往事,看桂元洛一脸好奇的紧紧瞅着自己,顿了会儿想吊他胃口,桂元洛望着自己的样子就像只小鹦鹉,脑袋瓜转呀转,努力想看穿什麽。
「师父,然後呢?」
「我看和他也算有缘,便付钱赎了他,收他入门。不久之後就遇见你,我一直都在找灭你村子的凶手,可是始终没找到线索。」白道尘拿起系在腰间的玉鱼,说:「当时碎成两半的玉,雕成了两只鱼。」
桂元洛腰间系了同一块玉,他也拿起自己的玉鱼笑道:「我和师父一人一个,更是有缘。」
「那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吧。」
「记不得了。」桂元洛吃了一瓣橘子,舔了舔唇说:「记不得也不要紧。师父,等到了京师,我们该怎麽调查水大人的事?」
「也许不必费心去查,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
桂元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一手折到身後挠背,白道尘见状问:「怎麽?」
青年面色微赧,小声道:「好像该洗澡了。有点痒。」
白道尘稍微往後倾身,伸手替他挠背,问:「这儿麽?」
「啊。」桂元洛吓了跳,发出怪异的叫声,害羞慌乱的扭开身躯道:「不必,我、我……」
「有什麽关系。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师父给你挠背麽,老是跑来趴在我腿上,给你掏耳朵的事也做过。可你的回报却是拔我腿毛,不让我刮胡。」
「师父!别讲啦!」桂元洛面红耳赤的大叫,把雕像里的老鼠吓得滚出来问:「二位天师有什麽吩咐?」
「没。」白道尘脸色冷凝。「你回去吧。」
「吱,有事再大声喊我,吱吱。」
桂元洛一脸尴尬,白道尘有些困惑的望着他问:「你最近是怎麽了?脾气越来越难捉摸,一会儿像是闹别扭,一会儿又好像在怕什麽似的躲着我。为师究竟做了什麽让你不安恐惧的事?让你只肯亲近师兄,却不愿亲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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