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下,刘颐接过刀别在腰间,一手按在胸口的账册上,有些迟疑。
他本身武艺低浅,这账册在他怀里,的确不如交给子鸢更稳妥些。
但他并不愿如此做为。一是因为徐子鸢毕竟是个女子,他堂堂七尺男儿,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到一介女流手中着实说不过去;二就是……她毕竟是成怀王刘蒨的人,这本账册要是落到他手里,他定不会拿出去指控襄王和刘钰!
这样想着,他随手捡了身边不知什么东西,朝屋里的灯火扔去。灯一下子被盖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箭矢的密度突然停滞了一下,看来那房脊上的拉弓者看不到屋中人影了。
趁这短暂的空档,他扯着徐子鸢一起滚到屋门前。忽的屋子里又亮堂起来,两人惊讶回身,才明白过来,那射箭的刺客用火箭射中了屋里书架上的书,纸张干燥易燃,一下子腾起火焰,朝周围的木质器物上蔓延了过去。
眼看着又有几支火箭射了进来,刘颐迅疾的打开屋门,一抬首只看到一支锋利的箭矢凶猛的朝自己胸口刺来,事发突然,由不得楞在当场,待一声脆响时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身后的徐子鸢横了大刀挡了这箭。
这几遭下来,刘颐倒是对这射箭的人颇感兴趣。极准且果断自是不必说,应变却也十分机智,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位?
这样想着,再看院中已经厮打成一片:血溅的遍地都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他带来的几十个人只留下七八个还在与黑衣刺客厮杀着。
徐可宁正死挡着三四个围攻他的刺客,见其中一个抽身攻向自己身后,定睛一瞧,才看到自己妹子护着刘颐出来了,急忙喊道:“快走!”
刘颐自开头那两箭略微惊慌些,之后便快速稳定了心神,此刻虽然脚下踩满鲜血,却脸色沉静。再留在此地,只是徒添麻烦,不如自己先走,也便于他几人脱身。
他在徐子鸢庇护下扫视了庭院中一圈。这些在地下打斗的人其实只是仗着人多,其实武艺并不精进,真正厉害的是骑在屋梁上弯弓射箭的那人,一弦三箭,纵是一箭被他躲过、一箭被徐子鸢挡下,也总有一箭射到庭院中他这方人马身上,所谓箭无虚发,可谓高手。
刘颐沉吟片刻,一边躲闪,一边抽出之前徐子鸢给他的那柄乌黑短刀,抛入徐子鸢手中,压低了声音问道:“拿刀射他,可有把握?”
徐子鸢一边挥刀警惕眼前危险,一边也低声回答:“他若是不躲,倒是也可行。”
刘颐看看屋脊上那人,心里有了计较,说道:“你把刀照着他现在的方位投出去就是了!”
徐子鸢一发狠,抬手运气,飞刀取人性命的功夫她是练过的。
刀柄末端正要飞出掌心之际,一只手从旁伸出推在她的腕子上,不曾防备之下,手中的刀往边上偏了半寸飞了出去。这一震虽然使去势稍怯,也偏了轨迹,但也还算凌冽,只是没想到那飞刀将要袭到那人之际,他往边躲闪,居然正正碰到刀尖上,不知那刀刺在何处,他晃了几晃便从屋脊上跌了下去,栽在墙外。
墙外几声呼喊,踏在地上的脚步声立刻往那摔下的人的方向靠拢。徐子鸢蓦地明白过来,护着他且战且走奔向左墙,左墙跟下栓了几匹骏马,刘颐跨上马鞍,正要冲出大门去,猛地醒悟过来,大喊一声:
“宣骐!”
只顾着自己躲闪,居然忘记了这个孩子!刘颐心里一阵懊恼、自责,调转马头就要往后院去,一人却扑到马头前拦住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衣襟上鲜血斑斑的徐可宁!
原来这郑安毕竟是个小城,这几个刺客虽然身手不错,但也难说是他的对手,现下他也脱身出来,再一看,他们的人只剩下三四个了!若是那县官手里还有人,他们怎能挡得住?不得不逃了!
刘颐不管,只是要纵马前去后院,徐可宁拉了他的马往外奔。眼角里一个红色的靓影翻上马背,往后院疾驰而去,叫到:
“我去带小公子!哥哥你们先走!”
说着人影已经闪入后院。
刘颐见事已至此,只得驾马随徐可宁冲撞出去。果然门外还有人把守,这一番争斗下来,居然只剩下他和徐可宁两人了。
好不容易在一片竹林中停下来,再看两人已经是狼狈不堪,座下的马匹也周身冒汗,腿脚发软。
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追上来的人了,徐可宁不由得意大笑:“哈!这帮孙子!”说着朝身后大呼:“你们再来追爷爷啊!”
“高兴什么?!”刘颐掀开衣襟,才发现不知何时那本账册居然在马匹颠簸之下丢失了!不由得咬牙切齿。怪不得他们不追了!
☆、道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忙,所以不得不放弃日更,但一定会坚持两天更的!(希望能尽快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再回到日更的正确道路上来呢!十里同学我会加油的!)希望大家继续关注我的文哦,无论是吐槽,还是批评指正,或者是鼓励,都很欢迎大家留言评论哇!在此谢过大家啦!爱你们,么么哒
刘颐站在成怀王府前,冷着脸看周瑾上前扣门。
他这三弟可真会过日子,光从门外的这两只淮海石狮子看来,里面不得更气派?怨不得……
他一想起那本账册就气得牙痒。他刚回京没几天,檀云就被人送回来了,用刑是肯定免不了的,但能从牢狱里捡条命出来也是不易。要问刘钰为何能把人再给他送回来?还不是因为那本账册?!
那本账册居然被人以他的名义送回到刘钰手里了!
正在他独自气恼之时,王府大门一开,站出个人来,看面前的两人衣衫简朴,腰上也没有佩戴能够辨别身份的玉带、玉佩等物,兀自疑惑了一会儿来者何人,出口请他俩报上名号来。
周瑾看了眼刘颐,向这人问道:“成怀王可在府中?”
那人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俩一眼,神色中似乎还有些哭笑不得,“看您二位不是我们京城里人吧?”看那离他稍近的魁梧男子一皱眉头,才止住话头,说道:“小人话出有因啊!若是京城人,能不知道我们三爷这个时辰在烟雨阁么?”
待他还要啰嗦下去,刘颐浅淡发问:“烟雨阁……是何所在?”他有此问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等到面前的两人都瞪大眼睛惊异的朝他看,才微蹙了眉头,自觉失了面子,也不在此处逗留了,转身下阶。周瑾也便赶紧跟上来。
在街上行过了几个弯,周瑾正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刘颐背后走着,忽的听见前面问了句话,猛抬头,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自家主子的背上去。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梁,心里叫苦:那檀云能做主子的近身侍卫数年还真是有过人之处呢。
刘颐见他愣怔的看着自己,晓得他没有听清,只得再问道:
“那是何地?”
周瑾迷糊的往四周一看,心里揣度道:难道是问旁边那楼是何所在?上边不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儿‘福运酒楼’么?
心里这样想着,便也直愣愣的说出来了,“那就是个酒楼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是喝酒吃菜的地方。”
刘颐脸都黑了,看面前这愣小子还傻呵呵的看着自己,一副这事儿多明白,您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样子,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下胸中的闷气,问道:“烟雨阁是个什么地方?”
周瑾这才醒悟过来主子问的是什么,伸出手指来挠了挠头,说了句“啊。”然后就有些吞吞吐吐。
这事情可怎么跟主子讲呢?
“就是,就是个有很多漂亮姑娘的地方。”
刘颐反问了句:“姑娘?”
“呃,”周瑾心里将卧床养伤的檀云祖宗骂了个遍,索性一横心说道:“恩,就是有很多姑娘,呃,给男子跳舞啊、唱曲儿啊的地方。”说着心里还偷偷加了句,只要花钱,还可以温香软玉在怀,留着过夜呢。
刘颐蹙眉想了想,“难不成成怀王在府邸之外,还给他的侍妾们修了阁子?”
这倒是让周瑾忍不住目瞪口呆了。“呃,呃,是,不不不!”
周瑾还要解释,刘颐却忽的明白了,难道说这就是传闻中的……妓院?他耳朵陡的烧起来,粉了一片。心里恨道,这鬼地方,不是都该叫些醉花楼什么什么的么?如何起了这么一个文雅名字?!
心里这样想着,对还在苦想该如何解释的周瑾低呵一声:“我晓得了!走吧!”
说着往前疾走了几步,一只手伸出来扯住了他的袖子。往后一看,周瑾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
“我不是说我知道了么?!”
“呃,”周瑾憋红了脸,实在是心里觉得伺候主子的事果然他这样的粗人是做不来的。“要去烟雨阁,咱们走错街了……”
等刘颐站在刘蒨的面前的时候,他的一肚子气已经被周瑾耗得差不多了。周瑾委委屈屈的向倚在窗前的人影行了个礼,委委屈屈的回头看了他主子一眼,又委委屈屈的退了出去,阖好了门扇。
这几日刘蒨又告了假,所以一大早起来梳洗了,也只是把乌发往后拢做一束,用一根黑带绑好就是了。脸颊两侧几缕漏出来的头发随意的耷拉着,更显得他为人倜傥风流。此刻这位潇洒男子正闲散的倚在木窗前,手指在翠玉茶杯上画着圈,一本册子翻开了倒扣在身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刘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