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刚才激烈起伏的心平静下来。
王子清正蹲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素净的白瓷盆,正一点点给那些小白花浇水。
本就是生命力顽强的花,被人伺候着,越发茁壮,花开的繁华,几乎看不到叶子,细细碎碎的花瓣以一个肆意张扬的角度向外延伸,明明是白色的花,竟然会有绚丽的感觉。
大病一场,王子请的脸白的发情,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影。他本就单薄,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些,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衣摆长长的拖在地上,他也不去管,任凭灰蓝色的布料沾满灰尘。
郑骋扬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王子清听到他的脚步声,淡淡地说:“白蓟花是我母亲去世那年林姐姐挖来给我的,她告诉我这花的生命力最顽强,她没有骗我,一年又一年,秋天枯萎春天发芽,死了生,生了死,由一朵长成一片,追其源头,还是那株白蓟。”
郑骋扬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瘦弱的肩膀,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王子清把白瓷盆放在地上,站起身来,黑的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潭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郑骋扬的眼睛:“你会让我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对吧。”
郑骋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静立了半响,点了点头。
王子清拍拍身上的灰,脸上又戴上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郑骋扬,眼睛里隐隐发着光:“还等什么,走吧。”
“呃.....” 郑骋扬指了指天色:“天刚刚亮,知府老爷估计还没睡醒呢。”
“......”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那位识趣的卢知府已经派马车来接了。
马车非常低调,是街上那种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租的马车,外面破破烂烂的,里面却很干净,也没有寻常租赁马车的臭味。
驾车的人也是寻常车夫的打扮,相貌寻常,但是目光有神,极可能是官府的某个衙役假扮的车夫。
郑骋扬点了点头,这卢祥之做事十分周全,日后必有前途。
马车直接驶到衙门的后门,后门是一条小巷,哪怕是白天也少有人烟,二人下了车,卢祥之早已经迎在门口:“郑公子、王公子,里面请。”
在场的人都知道郑骋扬的身份,但没人点破。
卢祥之先引着二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屋,道:“验尸已经有了结果,隔壁就是验尸间,二位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叫仵作。”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王子清忽然道:“不必,直接带我们去就是。”
郑骋扬担忧道:“子清.....”
王子清侧头看着他:“你害怕?”
郑骋扬被堵了一下:“自然不怕,战场上什么没见过......”
王子清截住他的话:“不拍就好,去验尸间吧。”
卢祥之闻言口中答应着,偷偷看向郑骋扬,郑骋扬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卢祥之这才动作,引着二人往隔壁走。
验尸间房间并不窄小,但却透着一股阴森,还没进屋子,三个人就被拦在了外面,一个衣着怪异的毁了半边脸的男人拿着三条布巾道:“系在鼻子上,尸体有尸毒,吸进去就可以跟他们一样躺在那儿了。”
男人态度冷淡,郑骋扬二人也就罢了,看到卢知府竟然也没个好脸色,卢祥之显然已经习惯了,没事人一样拿起布巾,还开玩笑:“这布巾上的药味可不好闻,二位公子多担待。”
然而,并没有人鸟他,卢祥之默默地系上布巾,深感自己嘴欠。
验尸房内很干净,阳光充足,竟然没有外面阴森的感觉,要不是屋子中间石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库房。
仵作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林木子青白发紫的脸和狰狞的身体露了出来。
一天的时间,林木子的尸体已经青紫,但好在最近天气,腐烂肿胀的情况并不严重,尸体的隐私部位被布遮住了,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一道一道的刀口,狰狞而残忍,然而脸却是好的,美艳的容颜和破破烂烂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诡异而血腥。
卢祥之忍不住侧开了脸。
王子清脸上蒙着布,郑骋扬看不到他的表情。
仵作拿着一双筷子一样的东西,一点点的拨弄尸体的伤口:“从伤口看用的是刀,伤口不大但深,用的不是柴刀砍刀一类的,应该是用的匕首,伤口边缘很整齐,匕首材质很好,最起码很锋利。”
这仵作有几分本事,卢祥之鼻子系着布,说话瓮声瓮气的却还忍不住炫耀:“我们仵作周先生可是县令出身,验尸之术闻名蜀中,后来干脆县令不当了当仵作,我花了大手段才挖来......”
周仵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验尸房里说这么多话,小心这女子晚上变成鬼来找你。”
卢祥之立刻闭嘴了,他看了眼死状诡异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周仵作继续说:“人是先受刀割再被吊在房梁上的。屋内是卧榻先起火,尽管被火烧的差不多了,但通过地上拖拽的痕迹判断行刑之处就是她的卧榻,。”
卢祥之摸着下巴:“那凶手应该就是先在卧榻上对死者用刀,再将死者拖到梁上吊起来,然后烧了卧榻毁灭证据,这不合逻辑啊,既然凶手有凶器,怎么不干脆一刀杀了死者,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又是割又是吊的......”
还没说完,卢祥之忽然觉得身上冷冷的,似有目光如刀,他向目光的主人看去,只见郑骋扬正狠狠的瞪着他。
卢祥之反应过来,死者似乎与武王关系匪浅,于是立刻闭嘴。
周仵作接着他的话:“这些举动只能证明一点,凶手在对施刑,他想要从死者口中问出什么东西。”
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了。
眼前的尸体,刀刀深可见骨,身体上没一块好肉,几乎与凌迟无疑。
是什么大的秘密,让人能对一个温柔漂亮的弱女子动用这样的酷刑。
无论是案件还是氛围都太诡异,卢祥之真心不想说话了,见郑骋扬和王子清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想起前日郑大王爷反复强调的事无巨细详实以告,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凶手怎么唯独放过了死者的脸呢,还有受了这么多酷刑,死者脸怎么没有痛苦的表情呢?”
仵作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尸体上没有线索,这大概只能问凶手了。”
卢祥之看着尸体寻思:“线索就这些了?”
周仵作道:“不,还有一个。”
他拿起一个托盘,道:“这是死者嘴里取出来了。”
托盘上是一个皱皱巴巴的布团,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了,郑骋扬拿起验尸用的筷子,将布团细细的拨弄开。
布团上用鲜血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白。
☆、第 41 章
在扬州数得上号的首当其冲当属扬州府尹,府尹是三品官,在京城不算什么,在扬州却可以算得上是只手遮天。
更何况白家本就是扬州当地的名门望族,树大根深,江南一带不少官员富贾都与白家沾亲带故,哪怕郑骋扬是堂堂王爷,在扬州地盘上只怕也要顾忌白家一二。
如今从李木子的尸身上找出这么一个东西,不要说卢祥之,连郑骋扬也都犯了难。
天下姓白的何其多,谁又能凭借一个小小的布条确定凶手就出自那个白家呢?
退一步说,不要说仅仅一个布条,只要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卢祥之一个小小的知府,只怕连吩咐人到白家传唤都不敢。
然而,虽然是个并不明确的‘白’字,但在场的人都觉得,林木子之死必定与白家有关。
在场的人围着这张血字,一时都沉默了。
这时,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王子清忽然出声:“林木子的卧室里必定有其他的线索。”
为了避嫌,王子清并未像往常那样亲昵的叫林姐姐,而且语气冷漠,面无表情,仿佛石台上的尸体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明知道他是为了查案,不得已而为之。郑骋扬还是觉得,这样的王子清有点陌生。
卢祥之正对着那张写了‘白’字的血布条犯难,听到这话简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王公子,何以见得?”
王子清冷静的条条列举:“那凶手对林木子施以酷刑,必定是林木子掌握了一些秘密,足以致命的秘密,一般人都不会藏在身上,应该会藏到某个位置,人死的这样惨,想必林木子并未将秘密吐露给凶手,应该还藏在某个地方。”
卢祥之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若是凶手将秘密找出来拿走了呢?”
王子清的声音冷冷清清,几乎没有感情只有理智:“我们进去救火后林木子的尸体还在滴血,想必死亡时间距离我们进去救火的时间并不远,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没有翻找的时间。而且凶手放火,除了消灭证据,也可能是的不了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证据毁掉,我们可以从卧房入手,就算找不到证据,能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卢祥之觉得王子清简直是拯救自己的神仙:“多谢王公子提点。”
郑骋扬接话:“卢大人做事周全,想必已经将林木子的屋子保护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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