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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云在 完结+番外 (林擒年)



☆、反间

  铜壁关一役,蜀朝损兵折将,忠皇帝刘建忠中了流矢,伤在要害,抬回蜀都的半路就歇菜了。蜀与梁的不同之处在于,蜀朝的太子是老早就立好了的,虽然为人软弱,扶不起,但后边还跟着几个颇有能耐的老臣,论起能打仗、会打仗的将官来,也有好几号将帅人才。按着预计,蜀朝怎么的也能撑个十年八年,说不定还能把周朝拖乏了,弃掉蜀地这块肉,两朝之间划山而治,相安无事。然而预计又赶不上变化了,“天命”这种东西到底有是没有?若说有,它又看不见摸不着,若说没有,你怎么解释蜀朝这种稳扎稳打能赖个十年八年的阵势,为啥会在几个月之后就消弭得几乎不见?!
  其实,归里包堆,局势的关键还是在那当权的人身上。蜀朝的太子是个耳根子软,立不起来的货色,生平没有别的爱好,就爱打“双陆”(一种小赌博),赢了以后浑身舒坦,旁人提啥要求他都一口应承,跟他要钱他给钱,跟他要官他给官,很好说话。且,他最厌那些管着他不让他打双陆的人,像是太傅、御史中丞、左右丞相这些人,整天围着他让他“上进”,让他“亲贤臣而远小人”,让他以江山社稷为重,一个皇帝做得这么不自在,那还不如不做了!
  太子继大统不到半年,闹出走、闹出家、闹禅位就闹了七八次!闹也没有用,谁让你爹立你做了太子呢?江山在手,责任在肩,还想着跑?跑得了么?
  新任的天子甩不开这片江山,他就开始瞎胡闹了。
  起先倒也没有动刀子杀人的意思,不过,耳根子软的人嘛,找几个内侍借着打双陆的时机吹几阵耳旁风,怎么吹呢?就这么吹:说先帝托孤的老臣们不是不让陛下禅位,他们眼孔里放着的可不是您,而是肃王殿下!肃王文治武功,谁都有眼瞧见的,不就是慢了您几年降生么?前几年,闹着要废立的人里边,不就有这些人么?他们是在等时机呢!等您出了错,拿住了小辫子,堂堂皇皇的数着小辫子贬抑您!他们这招毒哇,禅位人人夸您贤德,挨了贬抑可就不是那样说法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么样的话多说几遍,他多咂摸几遍,越想就越是那么回事儿!
  新天子心里发虚呀,找了几个内侍头子一合计,决定把几个老东西弄死!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几个弟弟也一齐弄死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说干就干,三日后他设宴宴请几位顾命元老、四个自家弟弟,酒酣耳热之际,掷杯为号,几百御林军杀进来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臣,砍了新天子的四个亲弟,内侍们提着水桶子跟在后边,紧接着打扫了紫金地砖,一刻以后,一点儿血痕也没有了。刚才那场屠杀好比是场梦,醒来以后连味儿都嗅不到。
  这些人都是手握重权的,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收拾了,坏就坏在事先根本没防备!
  别人就不说了,太傅等于是看着这位新天子长大的,对他的评价没别的,就四个字——宅心仁厚,仁字打底,怎么能干那欺师灭祖,诱杀骨肉的事呢?!
  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谁又能想得到人心还可以跟狗皮袜子似的,翻过来覆过去?!
  周朝这边轻轻松松一个“反间计”,最大的几块绊脚石就给搬开了。
  除掉了拦着他不让他打双陆的一干人等,新天子真正大权在握。大权在握了以后就更加混乱。这位对治国理政从来不在行,见了前线战报一阵阵抓瞎,他知道军情火急,也知道周军已经攻破了铜壁关,攻到了离蜀都还有百来里的武清。好在武清还有个陆骁顶着,周军被阻在了武清,两边相持,他想着太平日子还有得过,双陆还有得打,只要这样,管他的!
  何敬真领着二十万周军驻在武清城外,半个月中间,双方互有攻伐,但还没有正式大打。因武清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易守难攻,硬要攻下,伤亡必定小不了,最好能智取。先派人到城门前说合,不成。后买通了陆骁的一名挚友,要他去说降,入了武清,说了不到两句话就说崩了,两人割袍断义,说客被逐出城去。又不成。
  难。
  难道就这么被阻在武清之外?
  行军打仗最是烧钱,动一动都是钱,阻一天,二十万人马的粮秣就是一笔大数。
  两军相持的这十几天,何敬真常常寻一处高地站上去,看地形地势,找转机。这天他照例早起,照例端着一副“千里眼”看武清城里的动静。六月炎夏,农人们起得早,这时都在侍弄庄稼。“千里眼”里,一片禾麦青青的景,甚至都能看见舒展的叶片上几颗露珠清圆,说不出的宁静安和,哪里是大军压境,正待死战的样子?
  陆骁有大才,文能治国武可安邦,分明可做宰相,最次也该做个封疆大吏,守武清是大才小用了。单看他处置战况、抚慰境民的手法,真是把好手,这样的人死了多可惜。得留。待战事了结,此人可以留驻蜀地,保一方太平。至于会不会蓄异志、起反心,那就得看蜀朝的新天子如何表现了。
  就在那个早晨,何敬真定了主意,越过武清,绕道昌黎走。二十万周军,留下杨镇和元烈,领兵五万守武清,死死堵住就行,不让陆骁出去,也不放援军进来。但凡有援军,一律打回去!绝不能让两边合拢起来,从周军重围当中突出去!
  绕道昌黎攻蜀都的关键,就在于一个“快”字,越快越好,越快蜀朝的边将们就越没有时间集结来救,只要杨镇和元烈那边能顶住,不让陆骁出武清,事儿就好办得多。
  隆佑十四年六月二十三,周军连克昌黎、永定、太平,兵临蜀都延庆城下,蜀朝边将苏泰、蓝宁锦日夜不停飞驰三百余里上蜀都,双方在城外激战一昼夜,蜀军败,终究欲救而不得。陆骁那边接连三次想要突出城去,一次比一次攻得猛烈,双方一次比一次杀得惨烈,杨镇和元烈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了,不想转机突现——蜀朝新天子降周了!
  隆佑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暮,蜀朝新天子开了城门,满身缟素,双手用麻绳缚于身后,步行出城,身后一辆马车载棺相随。
  这是天子投降的例行行事。
  何敬真站在城门前,等着蜀朝天子过来跪降。那时候落日西沉,不多的一点光照在他脸上,他脸上是空白的,没有一点表情。蜀朝天子的表情倒是丰富,他一路哭过来,哀哀切切,到了何敬真跟前扑通一跪,五体投地趴得挺踏实。
  若是蜀朝将官朝臣们看到这一幕,他们作何感想?还要不要拼死冲杀去留一个日薄西山的朝代?
  有这样一个既不愿守国门,也不愿死社稷的君王,国亡了,其实不冤枉。冤枉的是那些死战不退的将士,宁死不降的文臣,饱经战祸的百姓。
  蜀都已陷,武清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没意义了。陆骁死撑硬顶,所思所想不过是“忠君报国”或是“死战为国”,那时他还不知道“国已不国”了,直到自家天子站在武清城下,双手拢在嘴边,中气十足地朝城内喊话,要他别再死顶,出来降了吧。这才知道国已亡了,国朝的君王被周朝皇帝封了个闲散王爷,终于可以没日没夜地打双陆玩儿了,如今带着几个内侍,一边打双陆一边跟随周朝大军走,打算一城一城地劝降呢。
  陆骁站在城防上,看着那个养得白白胖胖的亡国之君,笑了。笑声在胸腔里回荡,破唇而出的时候动静很大,惊得城下的亡国之君一径往后缩,缩到内侍们身后去躲着。他笑着笑着就掉泪,泪掉得凶,兵士们都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打哪头劝起。
  好啊。真好。
  将士们心焚血注,舍生忘死,死且不悔,保的就是这么个人!
  他陆骁抬着棺材到城头,随时准备捐躯,为的就是这么个人!
  就是这么个一边打着双陆,一边随着周军劝降手底下臣子的人……
  就这么个人,即便陆骁要蓄异志、起反心,他蓄得起来么,打着这么个人的旗号?这么个爱双陆胜过爱国爱民、甚至是爱权的人,撑得起匡复故国的旗号?谁听他的?谁信他的?
  陆骁跪在城头地上,头埋进双掌里,痛哭,哭他的赤胆忠肝,哭他那些死得不值一文的兵士和百姓,哭得地面一滩泪迹,哭出一片狼烟千里无处可归的凄凉,哭得满城的兵士百姓一同痛哭失声。那天的武清,哭声震天。
  从今而后,山河别属,家国故园只能向梦里去寻了。

☆、皇帝出手

  隆佑十四年六月三十,陆骁降周。正是这个陆骁,后来为周武帝荡平了西域,当时降了周朝的梁、蜀二朝的兵士,在荡平西域的战事中也死得差不多了。陶元侃评述陆骁降周旧事时,说的不是忠或不忠的事,而是把笔墨落在了周朝皇帝深不见底的心机上——梁蜀二朝的降兵降将加起来有将近七十万人,比周朝总兵力还多出三十万,这么庞大的一群人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不好弹压啊。但天下初定,当务之急是安抚,不宜再大开杀戒,杀又不好杀,留又不能留,怎么办?就让这些人分开来,一边西出荡平西域,另一边北上杀灭经常扰边的胡戎,平四海,定八荒,开疆拓土,有功的照样封赏,有才的照样重用,但都只用在边事上,这些旧朝的将官们从来走不进周朝的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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