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袖了手,悠然在旁边看着几个侍卫帮我拆了门。然后我说句多谢,看着那寝殿里把头埋在被子里的禹连,走了进去。
笑而不答
已经是正午,我走进去的时候,因为卸了沉重的雕花木门的缘故,太阳照在他室内的地上,我环顾了一下,发现这寝殿过于昏暗,甚至尘土飞扬,在阳光里全部显形,我虽然没真的被尘土呛到,但是看到这副场景就莫名觉得很呛。
他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我本来想撩起来把他丢出去,但是考虑到这孩子可能什么都没穿,因而只是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头:“你这是逃避惩罚?”
他很别扭,不说话。
我叹气,这家伙没比我小几岁,怎么就像个小屁孩一样这么多情绪?我说:“逃避惩罚也要选一个好一点的方式好不好?算了,不罚你抄论语了,起来吧。”
他猛地掀开被子,我以为是被我说中了,谁知道他穿着睡衣赤脚跳下床,从那边拿了一打纸塞到我怀里,我下意识数了数,他还真抄完了。
我看着被子里裹着的那一坨,不知道如何是好。
禹连真的在闹脾气,就因着我一句话,在被窝里窝着整整三日,这外面的太阳都走了几个来回了,王美人那只狗都下了三个小崽子了,宫里那朵牡丹都又开了几多花了,我都用这个功夫把整个皇宫转了几圈儿了。
我说:“你闹脾气闹够了?少傅到底什么地方开罪你了?”
禹连把头埋在被子里:“我出去不出去有什么区别?反正你若是把我教成一个废物,王家人登基的时候更方便不是?那样等江山易主,你也可以活得更舒坦,反正不沾我的晦气——”
这孩子,他哪怕拿刀来捅我几下,只怕我都比这舒服些,他声音渐渐低下去,说得我心里生疼。
我说:“谁说的,少傅是你的少傅,又不是王家人的少傅。哪里会盼着你不好。好了,起来吃些东西吧,若是少傅那句话开罪了你,我道歉可以么?”
禹连已经把自己死死的裹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见你,你出去。”
我:“……”
这小太子。倔脾气真是比驴都倔,还跟我拿架子。
我怕他依旧不愿意吃饭饿坏了肚子,只好温声劝道:“你是我学生,你这样不吃不喝地呆在殿里,我就不能心疼吗?起来,跟少傅出去走走。”
见他依旧不动,我实在是哭笑不得:“我那日开玩笑的,你那个白大哥那么好,留给你,少傅不要,行不行了?”
他把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扒着被子看着我,可怜得像一只小狗:“真的?”
他声音软软地,我看着都觉得我见犹怜,只好伸手去拨他额前的碎发:“我骗你做什么……你这孩子,一句玩笑话,跟我置气这么久。”
禹连指指他那大开的寝殿:“你还把我的门卸了。”
……
我从一旁架子上给他拿下来衣服,“天凉,先穿上。回头我再叫人把门安上。你至少可以记住,以后不要跟少傅玩这一招,没用的。”
禹连恹恹的起来穿衣服,不知怎地,这少年明明比我还高出了半头,却总让人看着心疼——当然我也知他那些可怜相多半是装出来的,我不争气,每每上当,如今见他一个人恹恹的穿衣服,竟像那些民间母亲一样,伸手拿了他的衣服去替他穿,他怔怔的看我。
我只是笑:“我小时候,每次生病,就要想着法子的撒娇,吃饭的时候会装惨,说要爹爹喂,我爹忙于政事何其辛苦,见我病了,就真的来喂我吃饭,我小时候不懂事,就一直拖一直拖……但凡生病,吃个饭都要一个时辰……”
我替他穿好了衣服,说:“走吧,少傅带你去吃饭。”
禹连跟在我身后,走得缓慢,忽而问我:“少傅,我一直看不清你,你回来到底为何?”
我笑而不答。
禹连跟在我后面,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我:“我不信你不恨王家人,我不信你就是这样颓废的当一辈子一个没有实权的文官,我不信你——”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那你到底信什么?”
禹连看着我,定定地说:“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放得下这段仇。你是回来报仇了。”
我说:“不,我是回来当你少傅的。”
禹连站在冷风里,愣了许久。他穿得单薄,这样一吹风,是要生病的。洛阳城近黄河,气候相对潮湿,如今深秋的阳光虽然灿烂,风却还是微冷的,室外的温度总要低了很多。
宫里种的牡丹开始逐渐凋零,两旁的树木也开始带了秋色,青石板砖的地上还有些落叶,但是很快就会被人扫走。
我的小学生站在一棵远比他高大的树下,在秋风里和那树一样瑟瑟着,偶尔飘下两片叶子来,沾到了他头上,他也不知。
他想不通,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想不通我的淡然,想不通我做的一切,或许,也想不通他自己的心。
那又如何?
这整个朝廷上下都想不通,他们都在想,安延之回来了?报仇来的吧!咦,我们当初还怕自家子弟当上少傅,其实那少傅的位置就是留给他的嘛!
王家人开始警惕我,钟临又在生我的气,仿佛我在这整个洛阳城都是孤身一人。
其实也不尽然,有一个人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却笑得淡然,把我这个贸然冒出来的仇家毫不放在心上。
那人便是王恒。
此刻的他安坐在自家的饭桌上,听着家里夫人气恼地说着儿子如何不争气,他依旧喝着自己碗里的粥,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夫人终于拍案而起:“老爷,那安延之可是安以山的儿子!我们父债子偿,父仇子报,安延之来干什么难道宸忆看不出来吗!”
王恒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淡淡道:“那又如何?”
外面忽然进来的王宸忆看着父母争吵,面无表情,向他们行礼:“儿子来请安。”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屋子里的大小侍婢吓得头都不敢抬。果然,王夫人蓦然把手里的瓷碗重重的撂在桌子上:“你给我站住!”
王恒悠悠的端起粥来,吹着。
王宸忆不再向前走,转回来,脸色苍白着,语气里尽是不在乎:“母亲还有什么事情?”
王夫人恨恨看着他:“你如今出去,可又是要去找那个安延之?你知道他是谁?”
王宸忆看着自己发怒的母亲,道:“我自然知道。十年前我就知道,可是母亲不知道,父亲不知道。”
王夫人被他这个说法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王恒却说话了:“宸忆可是喜欢那小子?”
王宸忆一愣,脸色微红。
王恒道:“既然如此,我替他安排个宫外的职责,或者直接让他来王府当幕僚,你看这样如何?”
王夫人被自己丈夫这句震惊了,然而又不敢向吼儿子一样吼王恒,只得小声道:“老爷!”
王恒看着自己儿子:“我这样做,你可愿意为之前的态度向你母亲道歉?”
王宸忆喉咙动了动,抬袖,弯腰,行礼:“儿子知错了,向母亲告罪。”
王恒笑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王夫人想要阻拦,走到门口却又叹气,回过身来道:“老爷!你这是疯了么!”
王恒把碗里最后的粥喝下,悠悠道:“怕什么,年轻人谁不爱玩儿,他将来又不是不娶妻。”
王夫人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安延之——”
王恒眼里带了一丝不屑:“快死的人,你跟他较什么劲。”
王夫人一愣,整个人屋子的人低着头,安静地只剩下王恒吃东西的声音。
至于这一段儿我为什么会知道,王恒自然不知。只是他若是知道了,怕是就不能这么安然地喝他的粥了。
事无巨细
我每日的行程都是固定的,不向禹连那样随意,若是说说,差别还真有趣。
我每日早晨卯时就会起床,然后坐在灯下,先把我昨日记下来的东西看一遍,若是还有时间,还会再翻翻过去几年的,然后再开始看我要讲给禹连的书。
等到半个时辰后,我禹连应该起床了,我便去与他一同用早膳。奇怪么?也不奇怪,毕竟现在皇帝是傀儡,太子是傀儡,若是政事上完全无力,那么生活上为何不随意些?这宫里的规矩,只怕是历朝历代里最少的,除了曹操当丞相的时候。
然后便是授课,其实授课的时间也极其松散,禹连跟别人话少,跟我却话多得很,即便是我在给他上课,他也总要问我这儿,问我那,或者是逼着我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我便一一讲给他听。
再就是午膳,吃完午饭按理说是去休息,可是禹连自从上次生病,不知道从哪里得了灵感,我就每日里见他一个比我还高的大男孩开始给我装,从午睡开始装到晚上睡觉前,少傅不在,不肯睡,他不睡着,我不能走,这都是些什么屁东西?
我自然极力反抗,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在被子里开始学小孩子对手指,还小心抬头看我,满脸满眼都是纯真无辜:“上次在彩袖楼,少傅和王公子是在干什么?我年纪小,不懂事,少傅给我讲讲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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