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沧河半低着脑袋,盯住自己脚尖:“……当时我见你才从茶行里出来,有些好奇‘玉堂春’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拿走了你的荷包……小顾哥哥,后来我都还给了少棠哥哥,你……你莫要恼我。”
他虽然低着脑袋,但是语气已将自己暴露了个彻彻底底。顾雪衣掌心无意识合拢,将他一打量,目光便正正落在了他手上。白沧河生的敏感,察觉到他目光,不由得一怔,拳头捏拢,更是紧张起来。
顾雪衣摇摇头,回想起来当时感受,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到,玉堂春便从怀里消失。这般轻巧的手段……鲛人向来手足灵敏,比之沧陆常人还要胜上半分,而这孩子没有半点灵力,却轻而易举地从他怀里取物。
顾雪衣若有所悟,问他:“你在大街上便这般肆意妄为,不怕被人捉走么?”
白沧河嘟了嘟嘴巴,不以为意:“谁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再说,我都离开了,他们才会感觉到。”他捏了捏手上的小窝,又道:“……小顾哥哥,我知道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他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老实,眼里却是十二分的渴盼,被顾雪衣尽收眼底。他想起来这孩子所作所为,淡淡一笑,却摇了摇头。
白沧河原本偷偷瞟他,满心以为他会原谅自己,这时候见他摇头,整个人都懵了。他似头上被敲了一记闷棍,打得自己天旋地转,忍不住眼里就含上了两泡泪水。却听这时候,顾雪衣叹气道:“……这时候你就要哭,要是你被人捉去了,挖眼剖心,剥皮抽骨,你又该怎么办呢?”
☆、第42章 缓道来
挖眼剖心,剥皮抽骨。
无边狠辣,娓娓道来。
傅少棠先前不过是作壁上观,只看他两人交谈,这八字甫一入耳,滋味复杂,忍不住便紧紧握住顾雪衣肩膀。
“……不,我看错了,你的灵窍在手,应该是手上的先天之灵。若被人将手斩断,炼成法器……”
顾雪衣蓦地闭口,只因白沧河猛地抬头,满眼愕然地望过来,却不是向着他,而是偏离几寸,向着他身旁的傅少棠!
“少棠哥哥,你和小顾哥哥说过么?怎的你们说话……一模一样!”
傅少棠忽而笑了笑,却摇头否认。
他先时也未曾想到,他与顾雪衣的心思,居然会转到同一处上,然而听到“挖眼剖心,剥皮抽骨”这八字,心里便隐隐然有了几分预测。
幼年顽皮贪耍,背着长老从南荒鲛族外出的顾雪衣。
年少天真无知,背着师长离开稷下学宫,折道君山的白沧河。
何其相似!
一人先天之灵在目,一人先天之灵在手。同样少不知事,顾雪衣遇到的是太初门人,将他捉入东莱,白沧河遇见的却是他。
不过一个转折,命运便是天差地转。此时此刻,傅少棠几乎控制不住心思,他难以自抑地想起来,若是当时白沧河遇到的不是自己,若是他遇到的穷凶极恶之辈……结果又会如何?
“公……他也这么说么?”
习惯性的一声“公子”便要出口,半路里生生改了过来,顾雪衣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没有叫他的名字。他想了想,道:“……你先天之灵在手上,虽然认得出来的人不多,但总归是有的。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看中了……”
他忽而顿住,突兀的笑了笑,神色一刹那恍惚,却再不肯说话。
“你明白了么?”
“小顾哥哥?”
分明是傅少棠再问他,白沧河眼神却转向了顾雪衣。他年纪幼小,心智却并不那么幼稚,见得顾雪衣一瞬恍惚的眼神,突然间福至心灵,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小顾哥哥,你便这样被捉住了吗?”
话音一落,眼前视野猛地一变,身体天旋地转,血液全数流向大脑。白沧河整个人都晕起来,他的脚被人倒提著,“啪啪啪”便是三个巴掌。
那三下又快又狠,十分稳准地落到了他屁股上,痛感才始传来,便被人从头放下。白沧河一呆,摸着自己火辣辣的屁股,脑子里根本转不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少棠!”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他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自己嘴巴!
白沧河哭着脸,只觉得屁股蛋儿疼的都不是自己的了,深恨先前为何自己定要说那句话。朦胧视线里有人向他招了招手,他抽抽噎噎着,拖拉着脚丫到床榻边,把头靠在那人膝盖上。
细长手指拭去他眼里泪水,顾雪衣叹气:“是,所以我不希望,你也这样……要好好的,知道么?”
白沧河不知为何胸口发紧,手里紧紧捏住那颗鲛珠,仿佛胸臆里所有委屈与害怕都被勾起。从沧陆东侧的稷下学宫,千里迢迢奔波至中部君山,一路被强压下去的提心吊胆、委屈畏惧、焦躁害怕在这一刻彷如火山爆发。
他猛地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哭走所有的委屈与害怕,胸腹难受极了,不住道:“小顾哥哥,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顾雪衣将他头揽在自己膝盖上,任由他哭泣。待得他哭声终于小了一些,才用手将他脸挑起来,端详半晌,微微一笑。
“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
“药。”
下人早已经被屏退,傅少棠自己从小厨房里,将煎好的药端进屋里。
顾雪衣、白沧河一大一小,都乖乖地待在榻上,只不过一人坐着,一人却趴着,唯有两人眼圈通红,一般无二,一瞧便知,是哭的狠了的模样。
刚端来的药汁还有些烫,傅少棠用舌尖尝了尝,便将之搁到小几上,取出另一盒伤药来,替白沧河擦拭。
这孩子十分扭扭捏捏,屁股打都被打了,却死活都不肯将裤子扒下来,白白胖胖的手丫子紧紧按在自己裤子上,任凭顾雪衣怎么说,也不肯将手放下来。
傅少棠见他这般,说不得便是一声冷笑:“好,你就穿着裤子。我等你自己到时候肿起来,到时候你别来找我上药!”
白沧河眼睛蓦地睁大,十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根本不敢相信傅少棠会这么说话。然而看了半晌,眼见傅少棠有将药盒一扔,去另一边的趋势,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双手,拼命要抓住傅少棠衣袂:“不,不,不!少棠哥哥,我擦,现在就擦!”
傅少棠冷哼一声,方才转过身来,取出药盒。
顾雪衣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道:“……你又逗他。”
傅少棠打开药盒,回答得一本正经:“没有。”
空气中有淡淡清香,类似于草木,却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何种香气。盒内药膏绿如碧玉,却是空了大半,只余边角上,还存的些。
傅少棠手一划,登时指下布料便“索拉拉”地裂成两片。白沧河敢怒不敢言,十分心疼地盯着那两片落地的布料:“……少棠哥哥,这是我仅有的一条裤子!”
傅少棠闻若未闻,当做自己没听到他哀嚎,径直给他涂药。
这孩子屁股蛋儿十分圆润,只是上面两个巴掌印记通红,偏偏还左右对称,颜色相同,便像是模子刻出来一般。
顾雪衣有些想笑,但看到白沧河羞愤欲死的神情,又没有笑出来。何况那药膏是绿色的,抹在俩通红巴掌上,十分滑稽。他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
白沧河没有听见他笑声,却竭力将脖子抬起来,便见他肩膀一抽一抽的。这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小顾哥哥,你说的不笑我的!”
“嗯,我没有。”顾雪衣勉力压制住,让自己听着正常一些。
白沧河脸蛋红的好似煮熟的大虾,连耳朵都红了,仿佛才从锅里捞出来,全身都在蒸腾白雾。
一时不慎英明尽毁……一时不慎英明尽毁……白沧河默默念着,终于无法自欺欺人,猛地咆哮道:“笑吧!笑吧!我就知道你们觉得好笑!”
想起来过往经历,真是悲从中来:“每次挨了师兄的惩罚,师尊也是这么说,她总是说她不笑,但我就知道,都是哄我的!哄我的!”
脑袋上突然吃了个爆栗子,白沧河吃痛,才想要再叫出声,却猛地听到傅少棠冷冰冰声音:“闭嘴,很吵。”
登时闹也不闹了,叫也不叫了,嘴巴闭得好似被针缝上,没漏出来一句话。
待得擦在自己屁股上的那只手终于离开后,白沧河抬起头,扭着身体去望傅少棠,十分可怜巴巴:“……少棠哥哥,我疼,想吃糖葫芦。”
傅少棠微微挑起眉毛。
装可怜?
白沧河持之不懈地抬着头,保持一个眼神对望,就差眼里再含两泡泪,再可怜兮兮地哭出来。这孩子原本就生的雪玉玲珑,眉目可爱,此刻这般乖觉的模样……顾雪衣在一旁瞧着,就算知道他是装的,心也忍不住要化了。
傅少棠又敲了敲他脑袋,方才回转身,从桌子上带回一支糖葫芦。
白沧河喜滋滋地将糖葫芦从牛皮纸里抽出来,却见竹签顶上少了一个,只露出来明晃晃尖细细的一个尖尖,登时就是一呆:“这个被人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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