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很快很急。因此。便沒有看到一个身形粗壮的黑甲骑士在他们走后不久。匆匆來到了小小的茶摊之前:“刚刚的两个人呢。”
孟虎黑了脸。将正有些遗憾不能燃尽自己八卦兴趣。无精打采地收拾着桌子的小二哥拽住了衣襟。东张西望一番。全是普通茶客。被他一眼瞪去。那威猛的气势。轰然散开。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引起他家主子查问的能人。又不敢空手回去复命。只能提溜着小二哥。重复地问:“人呢。”
“大爷。大哥。您说什么。我不知道呀。”小二哥茫然无措。不明白自己怎么无缘无故招惹了这么个凶神恶煞。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是本分的小老百姓。大叔。大伯。求您别为难小的了……”
一连串的胡乱称呼。让猛然间涨了好大一截辈分的孟虎蹙紧了眉头。
茶摊上來了不能得罪的恶客。连一直在后面负责煮茶的小二他爹都出來了:“爷。这位大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老二就这一个儿子。求您手下留情。”
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个半旧不新的荷包。里面叮叮作响。便要往他手里塞。
“兀那老儿。将老子看成什么人了。”
孟虎的手碰到荷包的一瞬间。反应了过來那是什么东西。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举起钵大的拳头。便要将侮辱他人品的老头打上一拳。只是。在看到对方哭丧着一张脸。还有手中小二哥生气的怒吼时。讪讪地放下了拳头。他终于反应过來自己來这里有正经事。
“刚刚在这里的两个人。应该是一男一女。他们哪里去了。”
“一男一女。多了去了。小的这茶摊每天经过的沒有几百人。也有百八十。哪里能够知道大爷您找哪个。”
小二哥从孟虎手中逃生。又恢复了一点嬉皮笑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右手拇指食指互相搓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孟虎。
“混帐。爷是京城专门负责……守卫的黑甲卫……”
声音减低。孟虎终于发现自己成了被众人围观的猴子。耍了一顿猴戏给人看。
“大爷息怒。小儿他是年少无知。哪里知道大人守卫京城治安的辛苦。您定然是看到可疑人士。小二。还不给大爷好好说话。”
小二爹动作飞快。丝毫不显老迈地挡到了孟虎跟前。颤声说着。老人看他的眼神。很是像看催命恶鬼。孟虎胸口一闷。忽然想起自己死去的老父。也是在他惹祸之后。弯着腰。陪着笑。向人家道歉。不自觉收敛了暴烈的脾气。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将方才君天遥与小二哥的一席话打听的清清楚楚。并且特意询问了对方的样貌。谁知小二哥这时却说记不得了。很是普通。除了一身不俗的。读书人大多具备的诗书之气。便只是对方笑起來似乎很好看。
孟虎虽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却也沒有算是白走一遭。脸色好看了许多。临走前。看了一眼弯腰送自己的小二和小二爹。想了想。从怀中摸出自己攒了两个月的晌银。扔过去:“拿着。大爷不白问你们消息。”
“大爷。这。这怎么使得。”
小二爹如同拿着烫手山芋。便要还给孟虎。
“老子给的东西让你拿着便拿着。哪里又再收回去的道理。”
孟虎的手按在腰间的朴刀之上。恶狠狠地一声。身后噤若寒蝉。
“爹。好多银子。沒想到黑甲卫这么有钱。我都想去应征了……”
“臭小子。还想着黑甲卫。你连小二都做不好。老实给我呆着。这些银子。我替你存着。明年就给你娶房媳妇照应着。”
身后的争执声渐渐消失。孟虎凶狠的眼中一点柔光。算了。便当是日行一善吧。顶多老子戒上几个月酒。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孟大哥。回來了呀。”
远远的。便看到那被众多骑士簇拥着的黑色大马车。阳光将马车上对你纹路填满金色的璀璨。孟虎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冷。失笑一声。他这样的大老粗。哪里來的什么风花雪月。
和手下们招呼了一声。随着车门前的帘子被掀起了一条缝隙。孟虎快速地闪了进去。里面滚滚热浪扑面而來。一片黑暗中。炭盆被烧的通红。一点点火星噼啪。心底有些叹息。孟虎小心地将会漏风的地方堵了一遍。对着黑暗中隐约的人影跪下。柔软绵密的毛毯包裹着膝盖。加上噼啪的火盆。暗色封闭的空间。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殿下。属下沒有找到您说的人。那个男子的容貌据小二形容很是普通。沒有泄露什么姓名住址。只是知道那个人对京城的景观很是想往。说是想要和妻子四处游玩。而且。还向小二打探过您的消息。”
孟虎的声音沉稳。话语谨慎。一点儿都看不出來方才在茶摊子上的蛮横粗暴。
裹在一层黑暗中的人探出冰白的指尖。寒气刺骨。莹白的肤色。仿佛能够看到肌肤之下。透明的青色血管。
哗啦啦声响。冒着滚滚热气的水冲入白净的杯盏中。他徒手拿起桌案上滚烫的杯盏。凑近唇边。浅浅地饮了一口。孟虎的耳边似乎是一声满足的喟叹。良久。在他以为对方将他遗忘时。男人蓦然开口:“他。是不是笑的很好看。”
突如其來的问題。宛如神來一笔。让孟虎讶然。不自觉看去。黑暗中。那个人的眸子穿过了他。落在无法明了的虚空之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是。”
第一百零二章 隐情
。 月色被隐藏在暗色的夜幕之间。点点的星光零零散散地洒落。根本无法起到照明的作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贯穿了街道两侧。风声呖呖。叶片蹁跹。一道鬼魅的黑影自一座座房屋之上一晃而过。颇为熟练地穿巷过街。最后停在一栋老旧之极的房子前。
低矮的。破损的墙头。还可以看到墙内一棵脱落了花叶的梨树。沧桑的感觉。让人回忆起往日的岁月。总是多了几分惆怅。
暗色的砖瓦之上。隐隐地透着些许不同的颜色。來人的手指有些迟疑地触摸上去。粗糙干砾。摩擦着指腹。一声轻叹出口。
黑色的衣摆略掀。身形一晃。纵身跃入墙内。他在角落处小心地隐藏住身形。小心地观察了一番。沒有危险。來人很是谨慎。沒有因为这种空寂诡异。径自跃出隐身之处。
食中两指微弹。一道灰影晃过…啪嗒一声。石子落入天井正中。风声吹过。來人等了一会儿。终于放心地走出了暗影。熟门熟路地向着正屋的方向而去。房内传來一阵轻微的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男人微蹙着眉头从里面出來。手中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密封住的陶罐子轻轻晃动。里面水声叮咚。而另一只手中。则是一张泛着黄色的纸张。墨色的字迹晕染。却还是可以看出其中字迹的铁钩银划。可以想见。房书崆若不是成了所谓的凤朝余孽。定然是一代大儒。而不是这么无人知道的死去。
“他最后告诉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喃喃自语。君天遥的目光落在梨花树下的一个小土包上。那上面。荒草蔓延。凄凉的很。神色微微黯淡。那里的暗色更浓。泥土与周围的色彩明显不一样。只是一见。他便猜出。几年前。是经过如何的一场激战。在这里。洒落了多少鲜血。才将泥土都浸染变了色。
沉默了半晌。君天遥将纸条放入怀中。将小陶罐子轻轻放下。俯下身子。内力流转。一股熟悉而又比起以前更加浑厚的内力。汨汨地流经手上三阳脉。掌心温热。不吐不快。手中热气翻涌。对着土包轻轻拂去。像是凭空里燃起无形的火焰。刺啦一声。绿草化为焦黄。化为单黑。直至将那些土包之上的杂草燃尽。化为黑色余烬。
他已经做了自己想要做的。正要离去。脚下咔擦一声。隐约猜到了什么东西。
却是一根生锈的弩箭。其上斑斑血迹。脑海中忽然想起老人让他先走的那一幕。即使只是互相利用。终究。欠了他的。不再迟疑。回身。自梨树之上单手撕下了一块木片。竖掌成刃。刷刷几下木屑翻飞。一个整齐平滑的长条形木片出现。右手食指按在唇齿间。微微使力。嘶的一声。鲜红的血液冒出。
不想多浪费血液。以指代笔。刷刷刷刷。几笔一气呵成。龙飞凤舞。气势逼人。‘文人房书崆之墓’。
在右下角停顿了一下。‘后人瑾立’。这里是京城。是慕容氏的天下。君天遥沒有那么天真写上凤氏遗臣的称呼。文人二字已经足够。文人重诺。恪守忠贞。那个老人一生为了凤氏潦倒。最后身死。也许。只有这个文人的称呼。才最适合。
“你放心。我必回寻找到你寻求了一辈子的答案。”
君天遥单膝跪下。郑重一礼。良久方起。那个老人。拽着他的手。被岁月侵蚀的容颜上。满是迷惑:“你会复姓凤朝的。对吗。”
他郑重答应。老人留下了一句话:“我喜欢吃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