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他只会编蚱蜢 可是 孩子的心太过漂浮 那些蚱蜢 连带着不怎么贵重的玩具 大多 都被随手扔弃了
他更加记得 每当雨雪时节 那遮蔽了所有阴冷的披风 还有一只坚定的手臂 始终在身侧擎起的油纸伞 慕容子清很喜欢作画吟诗 那些油纸伞上 通常会被他绘制上一些或是素雅或是华美的图案 兴趣來了的时候 最喜欢在细雨绵延中 挥毫泼墨 他肆意地挥洒着生命的激|情 有一个人 从來不曾多言 却一直一直陪在身侧
那个时候 他还只是个单纯的皇子 他还只是个沉默却温柔的世子 两个人之间 比之所有人 还要亲密 谁都无法进入他们的小天地之间 他是他的半身 他是他无法割舍的执迷
那个时候 多好呀
只是 都是过去了 从他听到宫廷中关于男子与男子之间的议论 从他见到小倌馆中那些以色事人的娈童的鄙视 从他开始躲避形如半身的人开始 一切 已成过去
慕容子清呵呵低笑了两声 伸手随意地将脸上所有的水渍抹去 模糊的眸子重新透入那墓碑上的两个名字
哐当一声 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掷到了地上 慕容子清的声音意外地温柔:“即墨寰 你骗我……”
你说过我是你的唯一 你说过 我是你活着的执着 和你生同寝死同穴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你骗我
“我不后悔 ”
温柔的声音冷凝中透着彻骨的寒意:“你死了的感觉 真的是太好了 ”
从此以后 我再也不用患得患失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人瞧不起 再也不用忧虑皇室的声名 再也不需要想着 即墨寰究竟是为了慕容子清把持着江山 还是为了江山 霸占着慕容子清
纤细的手指 重重地摩挲在墓碑之上属于即墨寰的刻字 尖锐的质料 将细腻的肌肤割破 鲜红的血液 顺着水流的冲刷 形成一道粉色的痕迹 滑落
男子消瘦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雨幕之间 乌黑的鸦羽被雨水浸湿垂落 将男子的表情完全遮蔽 只有那越來越快的步伐 可以窥见一丝半点的心境
雨后的彩虹贯穿了天际 一道艳丽的虹桥联通了山谷的两边 墓碑遥遥的另一侧 新起了一座草庐 那里 多了一个永不言悔的男人
再续前缘—三人行?
慕容子清在山谷中生活了很久很久 久的他已经忘却了时日 久的曾经锦衣玉食的皇帝 操|劳磨砺 一点点地磨损着自己的生命 一点点地枯竭自己的年华
他从來沒有去过山谷的另一头 不去看 不去想 不去后悔 直到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整个衰竭的那一日傍晚 久久不曾拥有过笑容的男子 终于笑了
即墨寰 这一世 我欠你的 已经用我余下的生命赎清了 下一世 下一世如何 他已经不想 也不敢再去期待了 夕阳的色彩 铺满了整片山谷的天空 红艳艳的浓烈 流泻了冰冷的眸子 那是 逢魔时刻
魂魄无依无凭 宛若一张薄薄的纸 向着生前沒有踏入过一步的另一边而去 石碑之上残留着的一点艳色的血迹已经化为了深褐色 牢牢地凝住那让人魂牵梦萦的名字
几乎是在意识反应过來之前 魂魄的本能已经让这一片孤寂的灵魂穿梭而上 最终沒入其中
一片黑暗 慕容子清还茫然无措的时候 一声厉喝传來:“滚出去 ”
大力的拖拽 慕容子清因着这粗暴的动作皱眉:“大胆 ”
不甘示弱的反抗 应该是手掌的位置向着來人的双手反抓去 动作不可谓不快 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 愣然间 一双像是铁钳子一般的手已经拽起了他的前襟:“慕容子清 滚出去 ”
因着來人的激动 身子不自觉向着后面踉跄了下 还是沒有摆脱对方的钳制 慕容子清却也顾不得了 他几乎变了音调:“玉潇湘 你沒死 ”
玉潇湘愣了一下 然后 冷下了一声:“不论我死沒死 这里不欢迎你 ”
“不对 我已经死了 他也死了 你不可能活着……”
慕容子清眼底疑惑的光芒仿若被巨石砸入 一圈圈荡漾的涟漪流转:“这是 死后的世界 ”
他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 然后:“即墨寰 寰 ”
忘记了所有的顾忌 忘记了所有的风度 顶着玉潇湘杀人的目光 慕容子清想要穿过挡路的男子
“你不配叫他 ”
玉潇湘被激怒了 然后 抓着慕容子清的手掌一翻 一道黑色的光芒闪现 向着慕容子清的脑袋位置拍去
“既然你不想走 那我不介意让你死第二次 ”
狠辣无情 决绝暴戾 玉潇湘对慕容子清的恨意 再也不愿意遮掩 连方才一直压低的声音 都因为对方一再的挑衅而失控
不论生前死后 慕容子清都不是玉潇湘单打独斗的对手 强烈的死气侵袭 他以为自己这一次要真正地消失 可是 不甘心 他想要再看一眼那个男人
“住手……”
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只青白色的手 攥住了玉潇湘势在必得的手
玉潇湘面容扭曲:“你对他难道还下不了狠心吗 ”
“别忘了 你是怎么死的 ”
“别忘了 你向我承诺的 ”
忘记慕容子清 试着爱上他 玉潇湘狠毒的面容下 是哀求
即墨寰面对着慕容子清激动的说不出话來的神情:“你走吧 ”
“即墨寰……”
慕容子清喃喃着 眼中不受控制地留下了泪珠 晶莹的水滴啪嗒一声碎落成七八瓣花儿 而他本來便不够凝实的魂体 随着水滴的落下 黯淡无光
“对不起……”
这一声 无声 转身 满足地笑 前方一片黑暗 沒有路 慕容子清的身形眼见着便要完全消散
面色冷然的男子 在自己反应过來之前 将那一片轻柔 揽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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