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慕容弃面不改色地说出能够让人气恨难当的话,该生气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君天遥静静地躺着,无神的眸子半阖着,若不是睫毛的偶尔颤动,恐怕便和个死人无异了。
“咯吱!”“咯吱!”木头断裂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慕容弃不为所动,笑的温温柔柔,像是蕴含着自己内心深处所有正面的情感一般,一径地释放出来。
“可惜,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未来……”
对不起,我的固执与不安让你落到了这个地步。
遗憾未去,慕容弃唇边温柔的笑慢慢地化为了一丝诡谲的笑,带着体内所有的疯狂,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君天遥的面前。
“幸亏,我们已经没有了未来……”
所以,多变的你,让我无法掌握的你,让我永远得不到安宁的你,再也不会改变,再也不会离去,再也不会让我的心在天堂地狱之剑徘徊。
黝黑的眸子,与黯淡无光的眸子相对,男人在君天遥空洞无神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带着疯狂笑意的容颜,还有那终于断裂开来,向着下面,对着他头顶坠落的横梁。
迅捷激猛,劲力可以轻易将人砸的骨断筋折,正面砸中的话,即使是武林高手,若是不做任何防护,也只是比普通人强壮一些而矣,也不可能幸免。
偏偏,对于近在咫尺的危机,慕容弃没有丝毫放在眼中,想要应对的意思,他唇边含着那有些疯狂的笑意,抬起君天遥握在掌心的手指,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用自己仅有的温度,去温暖这个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生机的爱人。
那只为君天遥挽发的手指,在悄无声息间,移动到了男子纤弱的脖颈之上,冰凉凉的肌肤,滑腻无比,那是他眷恋着的人的一部分,喟叹着,拇指和食中二指向着两边分开,钳制,使力。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君君,原来,一直以来,我要的惟有这个,我信任的,惟有这样,在情最真,意最浓的时候,我们一起死,两个人的尸骨,死后也融为一体,谁都分不开我们。”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不安,再也不会有改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么的幸福,阳光下,男人的容颜近乎透明。
半阖着的眸子猛地睁大,里面的迷雾迅速消散。
“滚!”
一声虽然低沉无力,却让人心神震动的怒喝声在耳边响起。
慕容弃施力的手蓦然一空,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曾来的及化为惊怒,那只被他握在掌心中细细吻着的手已经迅速翻转,扣住了他的脉门,然后,在横梁呼啸而下的时候,险险地拉着男人向着旁边一拉。
滚过一地的碎石,留下一滩滩血迹,君天遥反应的很快,可是,他终究是强弩之末,拉着慕容弃闪过了大部分横梁的撞击已经是极限,当他的耳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石屑纷飞,当他的瞳孔中,映入横梁的最末端时,已经彻底无力的身子,爆发出了最后的ji烈。
伸出双手,撑起了身子,牢牢地将慕容弃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下。
慕容弃因着君天遥突然的回光返照而失神,直到那个泛着凉意的身子,将他牢牢地压在了身下,让他一动也动弹不得,直到,砰然巨响,骨断筋折的声音回荡。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死,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刚才要掐断你的脖子,还是要护着我。
“我……在乎……你……”
趴伏在他身上的男子,身子彻底地软了下来,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像是漫天血雨洒下,滴落到了他的唇边,慕容弃的舌头无意识地tiantian,很苦很苦。
“哐当!”
费劲了功力,终于赶到了这里,满面苍白的秀丽男子在,看着这一幕,眼前一黑,身子踉跄着撞到了厚重的石门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第一百九十章 谁是疯子(一)
“怎么会,这样……”
“慕容弃,天遥怎么会这样!”
声声质问,慕容弃抬起了头,目光遥遥地与游若风相对,在看到对方眼中难以置信,悲恸欲绝,还有那流于表面的,将他秀丽的容颜彻底扭曲的刻毒的恨意之后,蓦然笑开。
“你来晚了……”
他边笑着,黝黑的眸子中一滴滴落下晶莹的水珠,将脸颊上的条条血痕一点点冲开,滑落下颔,滴答一声,坠落在尘埃之间。
“可惜,你来晚了呀……”
方才,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这里阻止他,不来这里阻止君天遥,现在再出现,又有什么用处?只是让寂然的心,不由自主地染上怨愤。
游若风的手捂住了唇,将想要吐出的哽咽咽下:“怎么可能会晚?天遥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赶来了……”
“让我看看他,我一定能够救他,他不会有事情的,他还有那么多没有做的事情,他还没有实现对我的诺言……”
游若风喃喃着,脚步迟疑着向前,一个医术高明兼且武艺高强的人,只是一眼便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死是活,游若风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更加不相信慕容弃的眼泪,他只愿意相信,那个自负的,乃至恶劣的男子,只是睡着了而矣,他不会有事情,一定不可以。
游若风迟疑着迈出了第一步,便跟着坚定地迈出了第二步,嘴里的话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被劝说动了,他眼底的悲恸恨意都被一种征然的仿若痴傻的执拗所取代,现在的他,眼中只有那个嘴角染着血迹,趴伏在慕容弃身上的人,其他的一切一切人事物全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慕容弃眼底的泪珠还在坠落,唇边的笑意已经变成了冰冷:“既然来晚了,那么,便再也不要来了!”
既然没有及时的赶来,那么,游若风,你再没有资格碰触他了,我绝对不允许,男人一手环抱住君天遥冰冷残破的身子,一只手伸出,想要运行已经枯竭的内力,即使他知道现在若是强行运转内力,很有可能丹田破碎,走火入魔,也无所谓了。
经脉丝丝缕缕的断裂声音自体内溢出,慕容弃面色不变,却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寒彻的,纯粹至极的冷行经了肩膀,胳膊,肘部,手腕那细细碎碎的经脉,那是他重新修炼寒心诀之后,一直无法打通的经脉。
恍然间,慕容弃明白了什么,寒心诀,寒心寒心,原来,想要练到至高处,冲破瓶颈,要的是绝望吗?
他胸口的冰乎刺激了经脉中的寒流,已经近乎枯竭的内力,像是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一般,自心脏源头开始,汨汨地流淌,凝聚在他的掌心。
他应该兴奋,应该开心,却已经忘记了应该怎样开心,怎样兴奋,眼底的晶莹将那黝黑的眸子中无波动的黑色光芒映衬的越发死寂。
游若风在一步步走来,他想要带走趴在他身上的人,他想要将他唯一能够触及的温度带走,慕容弃这样想着,他唇边的冷意更甚,他坚定的,对着压在两个人上方的横梁,一掌击出,清濛白气环绕,啪擦一声,巨大的圆木尾端断开了一截均匀的缺口,缺口之上,冰霜附着,那沾染着血迹的一段木头,带着呼啸的冷风,向着游若风的胸口撞去,寒气凛冽,冰冷似刀的气劲扑面而来。
恍神中的游若风因着这格外迅猛的劲道,一时间连躲避似乎都躲避不开,却在这时:“教主小心!”
一个黑影伸手推了游若风一把,将他推开了一小步的距离,而自己,则是直面那杀人的圆木,胸骨碎裂的声音中,一口鲜血自来人的口中喷出,染红了地面。
黑影软倒在地,而游若风也不是完全无事,他将游若风鬓角的鸦羽割裂一缕,飘飘荡荡坠落在了地上。
慕容弃怀中揽着君天遥一动不动的身体掠出了大殿,而那截圆木,则是将地面撞开了一个破碎的缺口之后,正正好地挡在了游若风与慕容弃君天遥之间。
有些狼狈地闪过这一击的游若风彻底过了神,没有多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天廉,转身,追赶:“慕容弃,你要将他带到nǎ里!”
慕容弃回头一笑,笑的很冷很冷:“带到你永远抢不走他的地方!”
“你休想!”
游若风怒喝,赭色的袍子在绿草间坠过,手中现出了一把长剑,向着慕容弃掠去。
“休想?”
没有争辩什么,只是玩味着重复了下这两个字,话音方落,慕容弃脚下一点石板,袍袖烈烈生风,几个起跃,当着游若风的面,在绿树茵茵中,消失了身影。
这便是他最大的反击,也是最可怕的反击,对于游若风来说,没有什么比之让他永远见不到君天遥一面更加可怕的了。
“慕容弃,你回来,你将天遥还回来!”
“慕容弃,你将天遥还回来……”
游若风脸上似乎带着癫狂,他拼劲了所有的功力,四处纵掠,他的身影从潇洒快速,直到踉跄缓慢,断折了多少的树枝,掌碎了多木石,却始终无法搜寻到那明明只比他先行一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