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一个念头浮上脑际,袁知陌不置信的抬头,惊声道,“王爷!”
容庆渊看了眼袁知陌,眼底滑过一抹赞赏,面上滑过一抹无奈,“没错,我让容浔训练隐卫,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只可惜我们等待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那孩子却不见了。”
袁知陌怔怔看着眼前已经华发早生的百战老将,上辈子容浔根本没有到战场就被人暗害,大雍与东越一仗打的万分艰难,惨胜而归,他也根本不知道容浔跟他的隐卫其实是这个用场!
心里突然一痛,一股激愤涌上心头!
这样一心一意为大雍考虑的老将,情愿担着积蓄私人力量的污名,情愿将自己的嫡长子送入草原中艰苦训练一十一载,所做的不过只是想在大雍需要时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如此忠肝义胆,最后却落得个勾结五越阴谋造反的污名,一生戎马只换来君王亲赐的一杯毒酒!
怪不得容浔当时激愤发疯,他当初只怨怪容浔行事冲动,如今看来,才明白容浔心里压着多少苦痛!
容庆渊又叹了声,“可惜了,你先下去休息会吧,明日一早大军又要开拔,到时候想要休息也休息不成了。”
“是。”
袁知陌点点头,将蒙纱斗笠戴上头,快要出帘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容浔一定会回来的,小袁,老夫请你等着他。”见袁知陌诧异看过来,定熙王唇角微微勾了勾,冷硬深刻的脸上竟然显露出几分温情,“那孩子也是个苦命孩子,自从他母亲去世……我对不住他。”
袁知陌心里一软,慎重点点头,“我会等他。”
容庆渊又笑了笑,“多谢。”
袁知陌临出帐篷,突然回过头,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一身戎甲的老将肃然站在沙盘前,脊背挺的极直,继续低头看着沙盘,手指在细沙之间不断划圈,很快便划出几个寻常人不甚在意的区域,眉头皱的死紧,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安。
或许是这几日没睡好罢,他摇摇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草原的夜黑沉的惊人,风声吹着帐篷发出呼啦呼啦的呼啸声,合衣休憩的袁知陌却突然惊醒,清亮的眸子在暗夜里亮的惊人,隐约夹杂着些恐惧!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不安了!
他猛地爬站起来,连斗笠都顾不得戴,匆匆忙忙的就往不远处的大帐奔过去,用力掀开帐帘,里面果然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王爷他……袁知陌心里一紧,只觉自己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把粗鲁拽住大帐边走过的一个士兵,急急道,“王爷去了什么地方?”
那士兵惊了一大跳,不明白这位没看过的清俊公子是怎么出现在大营里的,可袁知陌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他下意识伸手往东边指了指,结结巴巴的道,“我看见王爷带着人去那边!”
袁知陌不及多说话,慌忙抢过士兵拽着的马,脚尖猛地死踹脚肚,那马痛的嘶叫一声,便如同箭射一般离弦而去!
他奔的太快,却没发现与骑马归营的一人擦肩而过,那人惊骇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不及多想,马缰一勒,马头一转疾追过去!
“王爷,这件事由我们来做就可以了,您是定熙军的主帅,怎么可能轻易冒险。”柏渊愁眉苦脸的看着身边的容庆渊,他们今日就收到了老王爷的宣召急急赶了回来,哪里知道刚刚回营就得到这个命令。
其实就算这任务再危险,大不了赔了性命就是了,可老王爷身份尊贵,就算老王爷愿意,他们也担不了这个责任啊。可是他从一开始就开始劝,劝了一路,只白费了自己口舌,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容庆渊冷冷哼了声,“交给你们,我不放心。”
柏渊哑口无言,半晌才小声的嘀咕,“王爷,我们可是您跟郡王爷亲自训练出来的,您这么不信我们?”话还没说完,他敏锐抬头,却见不远处一道黑影旋风似的猛追过来,速度之快,几乎要融成一道黑影!
柏渊惊了一大跳,下意识勒住缰绳,“护卫!”
众人立刻团团护卫在容庆渊身前,气的容庆渊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们给我滚开,真当老子死了不成!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呢!”
隐卫们却根本不理,任着老王爷在后面甩鞭子,戒慎看着那道快速奔过来的人影,人影很快到了跟前,踉跄了下从马上滑落下来,“王爷,不可!”
柏渊借着手里的荧光石一看,骇然看着那人血淋淋的裆部,惊呼出声,“袁公子!”
第67章 孤身求救
袁知陌充耳不闻,匆匆绕开隐卫走向高踞在马上的定熙王。
柏渊眼风扫向袁知陌鲜血淋淋的裆部,紧张的牵住袁知陌那匹还在躁动的烈马,随手一摸马背,心里登时恍然大悟,面上露出些古怪。
这位袁公子本来就是不擅骑马的世家公子,出来的太急也没有穿厚衣裤,再加上这匹马没有装马鞍,这样疾速奔驰,怪不得会磨的这般鲜血淋淋,只不过人的大腿肌肤本就娇嫩,这么一磨,怕是要疼的厉害。
袁知陌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抬头看向定熙王,清俊脸上全是急色,“王爷,您身份尊贵,万万不可轻易冒险!”
柏渊眼睛一亮,心里几欲泪流,他唱了半日独角戏,总算有人站在他这边了!
容庆渊豪迈大笑,“什么身份尊贵!老夫当年也不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放牛娃,说尊贵,天底下多的是比老夫尊贵的人!老夫戎马征战数十载,什么险没冒过,什么风雨没经历过!这点小事老夫还不放在心上!”
“可您是定熙王,是定熙军的统帅,您这一走,定熙军和定熙又该怎么办?”袁知陌急道!
“小袁,你分明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不要反驳我,我在定熙生活二十余年,论起来容浔还没有我的经验丰富,你能找出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么!”冷冷瞪回跃跃欲试满脸有话要说的柏渊,他转而看向袁知陌,沉声道,“况且,定熙还有容浔!”
袁知陌身体一僵,心口仿佛被重锤重重敲了一记,不置信的抬头,容浔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虽然不愿相信,但所有人心里其实已经有所觉悟,容浔分明……
昏黑夜色下,定熙王容庆渊高坐马上,神情端肃脊背挺直,一身戎甲不怒而威,满是峥嵘岁月痕迹的脸上冷静,眼底却隐隐有些期盼。
袁知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掩不住些微惶恐,“王爷……”
容庆渊看着草地上削瘦的少年,少年倔强昂着头,衣襟上是淋淋血迹,虽然一直表现的成熟,脸上分明还带着稚气,这孩子,今年也不过十八,这责任于他而言,其实也未免太过沉重。
他不由觉得自己自私残忍,声音一缓,老将脸上的肃然也淡了许多,舒了口气,“若天不假寿,容浔也……我定熙王府若无人护持着定熙安危,这定熙王做着也无甚必要,小袁,此事全由你决定……”
话音戛然而止!
容庆渊一个踉跄,闷哼了一声,重重从马背上摔下去,若不是柏渊接的及时,老爷子怕是早就摔的狗吃屎。
一身黑色铠甲的冷峻少年漠然坐在容庆渊的马上,慢慢收回自己成刃状的手掌!
袁知陌震惊看着马上少年,“阿晏!”
他已经有几日不曾见阿晏了,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更重要的却还是为了阿晏那些他承受不起的心思,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有些变了质的情感,也不想让阿晏沉的更深。
长孙晏的视线在震惊的袁知陌身上落了落,神色略有些复杂,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昭白于天际时便会变成这个模样,如果有后悔药吃,他情愿砸死自己也不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无力收回,也无力回天。
他略略沉默了片刻,强迫着自己将视线从袁知陌身上挪开,冷冷看向自昏厥中悠悠醒转过来的定熙王,“你自己家的事情自己折腾,别拖别人下水!就算容浔真的死了,你还有一堆儿子,难不成都死了?”
直言不讳的话让定熙王及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定熙王被戳的心口痛,忍不住破口低骂,“那些崽子如果有用,我何必拖着小袁!”
“自私!昏聩!无知!”长孙晏完全不给定熙王留情面,旁边隐卫脸色愈发难看,倒是定熙王脸色居然稍微缓了缓,眼底露出些许赞赏。
这长孙家娃儿的性子,倒是与已经过逝的长孙老将军性子颇像,敢说敢言!
袁知陌听的哭笑不得,赶紧朝柏渊歉然笑笑,匆匆上前准备在隐卫发火之前将长孙晏拉下来,这人石头倔性又犯了。
他还没上前,就听得长孙晏沉声道,“定熙王你死不起,你也不能死,这桩子事我替你办了,你放心,我也是在边疆长大的,论熟悉地形不输容浔,论武力比你强,我若做不到,你也根本做不到!”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却是让人根本反驳不了的笃定,登时满场哗然!
袁知陌脸色煞白,“阿晏!”
容庆渊脸色瞬间铁青,破口大骂,“混小子,分明是你背后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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